公選(54)_學達書庫

五十四

　　寇明提到北京辦完公差，買了兩本面試資料，就急急回省了。他和處長一起給鮑副廳長彙報完工作，鮑副廳長面帶微笑地說：「小寇哇，你這次考得不錯，這不僅是你的事，也是廳裡的事，把手頭的工作先放放，全力以赴準備面試吧。」

　　寇明提很感動，忙表示感謝，但他知道不能照領導的話做。噢，工作讓弟兄們幹著，自己全力應付考試？能走當然皆大歡喜，但公選是碰運氣的，萬一竹籃打水一場空，就會落下閒話，以後就不好相處了。他回到大辦公室，同事們和他客套完畢各忙其事，他才泡上一杯濃茶。平時他不喝好茶，覺得好茶太淡，三泡下來就沒滋沒味了，他要的就是茶的兩種感覺：提神和抓口。因為要熬夜，所以必須刺激神經；因為喜好吃肉，所以茶葉必須苦，才能抓去難聞的氣味。他等大家都下班了，給家裡說明情況，就在辦公室做準備。他知道考生的自我介紹對考官的第一印象最重要，就對著風紀鏡，一遍遍地介紹自己，直到認為穩操勝券為止。

　　而荀尚仁卻並不看重面試環節的考試內容。他對自己太自信了，是論口才，還是論應變，是論思路，還是論膽氣，他認為都不在話下，疏通關係才是首要任務。在他的心目中，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找不到的門路。他利用各種管道打聽考官從哪裡來的，好去搞公關，可收效甚微。他納了悶，這次市里公選跟區裡搞的那次大不一樣啊！

　　面試日子就在這四十個人的擔心和期盼中來到了。這天天剛濛濛亮，考生們按照時間約定，提前來到公選辦，一一檢錄完畢，登上兩輛大巴。工作人員給考生每人發個信封，要求把手機裝進去，寫上名字交給組織。有人就慌了神，提出打電話發資訊，被工作人員堅決拒絕。大家眼看著手機被裝進一個手提包上了一輛轎車，然後轎車緩緩啟動，大巴緊隨其後，駛出大門。

　　陳梓浩拉著寇明提坐在前邊。他以主人的心態回望滿車的人，或閉目養神，或焦灼不安，或沉思不語，或左右攀談，或胸有成竹，或面帶忐忑，或故作矜持，或面帶威嚴，真是有什麼心態就有什麼表情存在。陳梓浩想：這如果是個旅行團，肯定早就有人站出來講葷段子了，但這種場合誰能讓潛在的競爭對手低看一著呢？再看寇明提，竟出神地流覽晨曦中的市容，這才是一種淡定的境界呢！而荀尚仁像是要躲開他似的，上了另一輛車。

　　車隊在市區繞了幾圈，徑直駛入國道，人們都不知道要被帶到何處去。陳梓浩暗自著急：看來這次公選的組織工作比上次嚴密得多，也不知道鎖董事長找到關係沒有？他又寬慰自己：應該對鎖董事長的通天能量深信不疑。他不知道寇明提是否也找了關係，但他敢肯定，鑽擠的荀尚仁一定是找到關係了。

　　行駛半個多鐘頭，車隊減速拐彎，進入一扇綠色大門，門口還有衛兵站崗。大家疑惑地四下一看，竟是座偏僻的軍營。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考生們屏息靜氣走進一座小禮堂。座位上按照八個崗位分為八縱排。大家找到自己報考的崗位自由落座。陳梓浩這才看到荀尚仁，只見他把五個座位看了一遍，迅速坐到了首位。陳梓浩表示哂然：這傢伙肯定是為圖吉利，想獨佔鰲頭哩。

　　十分鐘不到，不甘寂寞的考生們開始相互打聽姓名來歷，不一會兒就你一團我一夥閒聊起來。大家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要把這次公選當成一種緣分，不管誰成功誰失敗，共同走過這一遭，以後就是朋友啦。寇明提到牆角喝水，回來對陳梓浩說禮堂裡竟然裝有手機遮罩器。陳梓浩好奇地往四周看，牆角果然有個白色小盒子亮著指示燈。他分析道：我們的手機都被沒收了，看來這是防備考生以外的人作弊的。

　　八時整，見主席臺上來幾個領導，大家連忙走到自己位置上。一位元領導詳細宣佈完面試規則和注意事項，然後激昂地宣佈：「請中組部面試處長講話。」陳梓浩和考生們都大吃一驚：一個市級公選，能引起中組部的關注，這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這意味著什麼？中組部直接操刀，說明地方上的能量被限制發揮了，說明不管你考生有沒有關係，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還說明組織上要真正走公開公平公正的路子，選拔使用真正的人才了！他發現荀尚仁坐得筆直，直盯著中組部的領導。那領導的聲音和容貌也出乎大家意料，非常輕柔和普通，一點不像中央關鍵部門的幹部，倒像是一位正在講授梵阿玲上奏著的名曲的中學語文老師。面試處長話不多，就說了三個意思：一是祝賀同志們進入面試環節；二是要嚴格遵守考場紀律；三是祝願同志們發揮水準，考出好成績。

　　禮堂裡響起狂潮般的掌聲，這種熱烈是自信的表現和疑慮的釋放，當然也夾雜著焦躁不安的成分。從這場面陳梓浩感到，考生中絕大部分是第一次接觸中組部官員的。然後工作人員再次點名。點到名字的人到主席臺抽籤決定面試順序。大家明白這面試和電視上看到的選秀節目類似的是，抽到第一個首先上場的，十有八九要吃虧。自己緊張是不必說的，關鍵是考官由於沒有參照系，沒法給你打高分。陳梓浩心懷忐忑，抽出一張撲克牌，緊張地一看，竟是三號！位置正中，松了一口氣。登記完順序號，路過荀尚仁面前，就聽他問抽到幾號，就毫不掩飾地說是三號，荀尚仁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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