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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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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老宋熱情又神秘,「我剛從儲蓄所取出工資,你就沖過來了!錢要是被搶了,全鎮幹部職工還不吃了我?我能不緊張嘛!」他哈哈地笑著,先拍拍懷裡的皮包,又拍拍陳梓浩的小臂:「貴姓?姓陳!大學生?選調生是啥玩意兒?學啥專業?財……會呀。」 陳梓浩對老宋的第一印象很好,覺得是個容易接近的人。他揚手要和老宋告別,發現老宋的臉突然變得冷若冰霜,哼了一聲,走了! 這兒的人怎麼了?個個都是三花臉!陳梓浩有些慍火。 等待就是熬時間,但每個人的滋味各有不同。陳梓浩的等待是靜等佳音,無非是與時間賽跑而已。其間他也找了很多關於鄉鎮工作的資料,覺得在培訓班聽到的只是泛泛而談,甚至是脫離實際的。市里主管選調生工作的同志還給他打來電話詢問情況,他如實說明了至今還沒上班的現狀。他的初戀情人江婧穎則是悠閒地消磨時間,後來終於受不了爸媽的催促,極不情願地到團市委上班了。同樣出身草根階層的大學同學賽龍飛,卻是猴急似的等,天天處於前途沒有著落的焦灼狀態,悲哀在時時拷問著他的自信。 這天,賽龍飛來到家裡,說單位也有著落了,關係用盡才分到了膠印廠。陳梓浩正為同學高興,聽賽龍飛問他什麼時間上班,心就下沉了。連自己聯繫單位的賽龍飛都要上班了,鎮裡是怎麼搞的嘛!賽龍飛也替他著急,啟發道:是不是鎮裡的頭頭等你意思意思?我這次跑工作可是知道人心有多黑、事情多難辦了。 陳梓浩不以為然地說:「我這是政策性安排,正出正入的事,用得著請客送禮?」說得自豪激昂,賽龍飛聽罷此言就尷尬起來,臉上露出不自在的表情。陳梓浩這才覺得傷了老同學的自尊,執意挽留喝兩盅表示祝賀。正拉扯著,鄰居叫他接電話。 鎮裡終於通知他上班了!陳梓浩大叫著雙喜臨門,同學倆自是開懷暢飲。賽龍飛喝得多了,開始破口大駡,把跑工作找了誰,送了什麼,誰給他使了什麼絆,都件件樁樁說得清爽,感歎在學校裡咱就不知道這人情恁薄,社會恁黑,自己就這麼不算個人!這社會大學修業到什麼程度才算畢業呀! 第二天,陳梓浩輕車熟路進了鎮政府大門,遇見的每一個人都一副蔫不拉嘰麻木不仁的樣子。到荀書記門口,就見老宋從裡面出來,手裡拿著一遝子發票,喜滋滋的。他看見陳梓浩,張嘴就樂:「咦,是陳鎮長呀,來上班了?書記等著你哩。」說著親自開門把陳梓浩讓進去。 荀書記屁股都沒抬,說道:「這段時間一直在外,把你上班的事耽誤了。這不,前幾天組織部還專門打來電話,追問為什麼沒讓你上班,我是解釋了半天才算拉倒。一會兒就開會,宣佈你的任命。老宋,你去會議室看看人齊沒?」 老宋一走,荀書記說:「我知道你們選調生是飛鴿牌的,到基層純粹是鍍金。不過你以後有什麼事,要先給我說,咱把事情解決在基層,別動不動就往上反映!」 陳梓浩這才明白荀書記是敲打他的,就忙辯解道:「荀書記,你莫誤會。不是我故意告狀的,是組織部打電話問我,我只說了句還沒上班,別的真沒說什麼。」 老宋進來說人齊了,書記說那走吧。剛出門,荀尚仁又說:「你這個老宋,我交代你一百遍總有吧?不要老把發票攥在手裡,是專門讓別人看的,還是為丟的?難怪你總是對不住賬。還有,你四個口袋一掏都是錢,能分清哪是公、哪是私不?」老宋裝出唯唯諾諾的樣子,跟在荀尚仁後邊,沖陳梓浩做鬼臉。 會議室在一座老木板樓的一層,主席臺上並排一溜桌子,蒙著一條發黑的藍布,下邊則是成排的長條木凳。幹部們看著和荀書記一塊兒走進來的陳梓浩,交頭接耳,眼色各異。陳梓浩內心惴然卻故作鎮靜坐在臺上,就看見從最後一排射來一股飽含妒意的光。那目光很年輕,也很狂妄,陳梓浩還沒見過如此毒的眼神。他分析這人肯定也是剛來不久的,難道是分配來的學生?看來我這選調生就是比其他的學生強,他頓生自豪,就大膽地迎著那眼光看過去,那人就把眼光轉向別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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