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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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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若打掉那只手:「三個月就三個月。但我可以申請展期嗎?」 程少臣的回應是一個缺乏溫柔的霸氣至極的吻,她掙扎了許久才得以喘口氣:「走開,我還沒刷牙呢。」 「三個月,時間長到足夠你做一個項目調研。」他用手將沈安若散到臉上的頭髮一一梳到耳後,「到時候你若還在這個問題上這麼彆扭,我就真的要心灰意冷地考慮娶別人了。」 他明明是一臉惡作劇的神色,但沈安若偏偏覺得他的最後那句話才十分的可信。三個月後,要麼簽了無限期的合約,要麼就一拍兩散,多麼乾脆果決,比她所預想的結局還多了一種選擇。她一直認定他是談判高手,如今終於見識到。 那天她又蜷在沙發上一個人看黑白老電影,想起兒時看過的好萊塢舊日八卦,年代太久遠,久到她已經不能確認主角的名字,某一對天才導演與天才演員,二人本是冤家,片場裡頻頻過招,硝煙彌漫,表現在電影中則是靈感的火花飛濺,結果大導演卻發現自己愛上這位女明星,寫了求婚信,但她在經歷了一場場風波終於靜下心來並且發現那封信時,求婚卻已經過了最後的期限,那男人已經娶了別的女人。於是二人終生錯過,成就了無數佳片以及一段惆悵而美麗傳說。誰說感情無法測量,總有無形的尺子與秤,一毫毫,一分分,小心翼翼地度量,你付出幾毫升的真心,我回報幾毫克的愛意,天平兩端總要基本平衡,狀態才能達到穩定。沈安若兒時也曾為這個故事感到遺憾,而如今卻覺得,錯過便錯過,倘若當年真的在一起,未嘗不是又一對怨偶,只會令人更加遺憾罷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仍是在所有日曆月曆以及年曆的三個月後的那一天認真地作了標記。 能再次見到江浩洋實在意外,按說他目前所在的部門與她的工作無交集,結果她去參加政府部門組織的大型會議,卻見他在主席臺上做主持人。距離太遠,她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但他的聲音透過市府禮堂極好的音響清清楚楚地傳到耳裡。 正洋離市中心遠,中午趕不回去,沈安若到附近一家速食店去吃午飯。她進了餐廳,見著似曾相識的佈置,憶起這裡是她與江浩洋以前常來的地方。那陣子他常加班,有時約好六點見面,結果他六點半也趕不到。再後來,她就乘班車到這邊來,東轉轉西逛逛,有時也會買一份雜誌,點一份飲料,安靜地等他現身。 其實離最後一次來這裡也沒有過太久,但仿佛久違了,竟然看見店名都沒記起來。沈安若猶記得這裡的蟹黃包十分可口,瘦肉粥也煮得最入味。時間已經有點晚,就餐人不算太多,她安靜地低頭吃著飯,吃了許多,快要吃完時,覺察到有人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她抬頭看時,意識到自己的嘴裡塞得鼓鼓的,覺得不好意思,歉然地笑笑,於是對面的男人取了面紙遞過來。 一時間倒也沒什麼話可講。她準備低下頭繼續吃,想了想,覺得失禮,於是問:「你吃過飯嗎?」 「吃過了。安若,好久不見。」 「沒有很久吧,剛才我還在臺上看見你。」沈安若含混不清地說,突然覺得這個笑話真是冷,自己先打個寒戰。 還好江浩洋及時地笑了笑,令場面沒有更加的冷,卻沒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但也沒說話。 沈安若突然失了胃口,看看已經吃得差不多,於是拿了包去前臺結帳。江浩洋對老闆娘說:「算到我的賬上吧。」沈安若張了張嘴,終究沒出聲,結果老闆娘卻似乎認出她:「咦,姑娘,好久沒見著你了。你們……」到底是機靈的生意人,大約想到了不妥之處,於是頓住話,轉而向江浩洋笑著說,「你也好像很久沒來了,上次預交的那些錢,還剩很多呢。」 「沒關係,放在這兒吧。」 又是春天,草木返青,連風都柔軟,只是空氣還是十分涼。他們走出來,外面是這個城市最好的一片綠地廣場,附近有一家極好的影樓,每天總有新人在取景拍照。 每對新人後面都有幾個跟班在忙前忙後,一組照片拍畢,立即有人沖上去披外套,有人遞手機,有人吆吆喝喝,也有剛剛鏡頭下巧笑嫣然的新娘子,轉眼擺臉色給新郎瞧。本是神聖美好的場面,看起來有點滑稽,倒像在拍電影,華樓玉宇的背面本是模型板材,而鏡頭面甜甜蜜蜜的情侶「CUT」之後就形同陌路。 後來她見著一對老人,頭髮花白,也一板一眼地穿著白色婚紗與禮服,路都走不穩,互相攙扶著,認真地擺造型。這個場面其實才真正的滑稽,已經有路人在嬉笑著指指點點,但老人旁若無人,依然笑得燦爛。沈安若仿佛被輕輕地觸動了心裡最柔軟的底部,都沒意識到自己正揚著嘴角看著他們溫柔地笑。 她站在那裡看了他們很久,直看得兩位老人在換場地時也朝她笑著招手,才發現自己失了神。 「你的好事也快近了吧。」 江浩洋的聲音驀地在耳邊響起時,沈安若幾乎嚇一跳,才發現她竟然忘了江浩洋還在她身後。 「你打算參加我的婚禮嗎?」沈安若儘量用輕鬆的口氣說。 「會,如果你邀請我。」 「好的,我會記得給你發請帖。」 多麼無可挑剔的對話。 下午到了下班的時間,沈安若仍在外面奔波。公司近日有一項大的活動,她整個下午都在檢查各處協作單位的進度。工作做完時,天還大亮著,離天黑的時間還甚長。 她突然很想見程少臣,撥了電話過去,聽他壓低了聲音說:「正在開會,晚上有客戶。我晚些時候打給你。……有事情嗎?」 「沒事,你忙吧。」 她有點百無聊賴,發現大概下午走路太多的緣故,鞋底裂了一點縫,其實補一下就好,但還是去商場買了一雙新鞋子,把舊鞋直接扔進垃圾桶後,想想那雙舊鞋其實她極喜歡,買的時候又很貴,還後悔了一陣子。 後來索性在附近一家咖啡館裡發了很久的呆,吃了一個匹薩和三份霜淇淋,一直吃到全身發冷。 看了看時間,真的很晚了,她住的地方離這兒又遠。程少臣的房子距這裡倒是只有不足十分鐘的車程,到那裡去混一夜比較好。不過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正準備招手打車,卻看見一家店面做得很特別的音像店。 本來只想隨便地逛逛,但店裡放著懷舊的爵士樂,平時很少聽到,於是她在店裡流連了很久,淘到一大堆版本極好的影碟,最後拿不過來,要抱著去付款。 她有強迫症般的癖好,喜歡重複地收她所喜歡的電影的各種版本,明明就沒有什麼差別。 其間程少臣打來了電話,他那邊聽起來仍然很雜亂,背景音樂裡有一些曖昧不明的意味。她正盯著一張碟發呆,疑心他此刻正在夜總會,突然覺得無趣至極,隨便敷衍他幾句,稱自己在家裡看影碟,就把電話掛掉了。 結帳時,那方才一直在滔滔不絕講電話的健談小夥子一邊往電腦裡輸入編碼,一邊興致極高地跟她聊:「哎,淘家啊,一次買這麼多?你要看到幾時啊?……哎,這張《飲食男女》,簡直要悶死人,對了,結尾怎麼著了,我都想不起來這電影講的什麼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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