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有錢人(4)_學達書庫

四

　　婆婆的小客廳是我在這幢房子裡看到的第一個房間，我發現這裡涼爽舒適。椅子上套著灰色光潔的印花布套子，小圓桌子上放著一本翻開的蓬皮杜夫人傳記。著名畫家畫的一幅年輕時婆婆的畫像俯視著這個房間。一根針尖那麼細的用來招喚女工的系鈴繩映入了我的眼簾，天哪！我是第一次看到這玩意兒，多麼古老的傳統啊，太讓人仰慕了是不是？真想拉一下試試它的法力！用鐫刻版印的請柬一張疊著一張，靠在壁爐架上。我想去看看，但沒有這樣做。桌子上散放著一些紙張，是我們不熟悉的那種印著家族姓氏的淺藍色的信封信紙，看來婆婆在寫信邀請人來吃午飯時心情很好。隨後我發現了一對蜷縮在椅子上，大大的圓眼睛，像個小娃娃似的約克夏犬，它們正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的眼睛和它們眼睛相遇了。我很高興我沒有去看那些請柬。我很想知道，在這幢房子裡我是否永遠是外人。管家沒有像歡迎一位即將成為新娘的人那樣接待我，也沒有人請我到樓下去見見參加午宴的客人，那兩隻長著娃娃臉的高傲的約克夏犬也不承認我有權呆在那裡。我開始擔心自己將受到的待遇。我覺得不舒服，從小到大我受到家人許多關注，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朋友家裡，從不會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我想找個地方坐下，可是發現屋子裡能坐的地方都在約克夏犬的視力範圍之內，所以就只能圍著一盆鮮花盛開的仙客來轉悠。我把手伸出來，緊張地摸摸仙客來茂盛的葉子。然後我又想，等到吳錦恒的媽媽進來時，我手掌變得不乾淨了，怎麼能跟她握手呢？

　　十五分鐘後，參加午宴的客人終於散席了。吳錦恒陪著他的媽媽走了進來。一個非常、非常時髦的老年女性，跟吳錦恒一樣，她的個子也非常高，身材分外修長。她穿著全黑的絲制衣服，很高雅，很時尚，戴著珍珠項鍊和小巧的鑽石胸針，紅棕色的頭髮在腦後梳成一個髻。

　　吳錦恒說："媽媽，這是我的未婚妻。"老年女性朝我看過來，看著我被黑頭發遮住的眼睛。我真想跳起來摟住她的脖子親她，感謝她生了個這麼使我生活沸騰的男人！可我卻站在那裡發呆，嘴巴半張著，保持著一副笑吟呤的樣子，掩飾著我的局促不安。我的確缺乏經驗，不懂得吐露感情，可在這位器重兒子的媽媽眼裡，任何女人都不配分享她兒子的生活！她兒子天賦極高，聲望極大！吳錦恒把我介紹給他的媽媽。他的這種做法中有愛。我見到未來的婆婆後喉嚨發梗，發梗中也有愛。

　　我往前挪了一下，伸出了手。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手上的鑽戒有點用處。婆婆看了一眼，"很好看。"但並沒有握我的手。"我想是邱俊澤先生做的。"

　　我說："不，是蒂凡尼店的。"

　　婆婆說："邱俊澤是我們家在蒂凡尼店的經紀人。"

　　我瞠目結舌。

　　我手上這杖戒指可不是一般的戒指。是9.54克拉的蒂凡尼Tiffany黃鑽。蒂凡尼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珠寶商之一，也曾被評為世界25個奢侈品牌之一。1961年，根據卡波特小說改編，由奧黛麗·赫本主演的《蒂凡尼的早餐》風靡全球，成為美國電影中的經典之作，而蒂凡尼在片中的出現，令這家世界級珠寶名店的高貴氣派傳遍全球。奧黛麗·赫本在電影裡吃著麵包圈，癡癡地凝望蒂凡尼玻璃窗。她的夢想就是擁有蒂凡尼的首飾，幻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夠在高貴的珠寶店裡享受輕鬆的早餐。事實上，不僅僅是奧黛麗·赫本扮演的那個女孩赫莉，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個女孩都被這魅力綻放的蒂凡尼珠寶所吸引。對許多女孩來說，走進蒂凡尼專賣店就是圓夢！戴上蒂凡尼珠寶就是圓夢！直到半個世紀以後，《蒂凡尼的早餐》中的奧黛麗永遠的微笑依然停留在世界各地的蒂凡尼專賣店中：身穿一襲纖瘦的黑色紀梵希裙裝，頸上戴著假珠寶項鍊，手裡捧著麵包圈，癡癡地凝望著蒂凡尼玻璃窗裡的世界：那是一個擁有真珠寶項鍊和蒂凡尼早餐的世界，是一個更幸福、更奢華、更絢麗的世界。我的這杖蒂凡尼黃鑽是吳錦恒求婚時送給我的。它的原石於1877年開採，次年被蒂凡尼出資購買。正如一位珠寶專家所言，這顆黃鑽仿佛是一把火焰由內至外燃燒，璀璨奪目。蒂凡尼的每一款珠寶都有屬於自己的精神空間，無論是精緻耀眼，還是沉穩內斂，最終都能將悠遠的意蘊歸還于質樸和寧靜。雖然在蒂凡尼珠寶店裡流連的女性早已由奧黛麗的同齡人轉為各種年齡段的女性，雖然傾城美人和傾城珠寶之會漸漸遠去，影片漸漸暗淡，伊人西歸，但這份夢想，這份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幻想，還將一代一代傳下去……

　　婆婆像央視面對面節目主持人王志那樣，對我問這問那，以便確信我不是來騙她兒子存摺、房子、車子、股票或孩子的。

　　婆婆想知道，如此"優秀"的我為何選擇她的兒子，一個帶著孩子的二婚男人？意思是說，作為孫子的親媽媽都不願意維持與她兒子的婚姻，更不願為孫子做出半點犧牲，為什麼我願意做？我是為了她兒子的錢？或者是為了掩飾自己身體上或道德上的缺陷？幸運為什麼要眷顧她的兒子？她想知道我讀博的專業是什麼，將來計畫幹什麼，我對她兒子的事業抱著什麼樣的期望，對孫子將來受教育的規劃是什麼以及我父母的職業學歷是什麼。我儘量裝著漫不經心地樣子，把她所有想要知道的都說給她聽。

　　我說："我最大的願望是做一個主婦博士！"

　　婆婆瞠目結舌地怔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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