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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任光達說,「好好,服了你了,我的姑奶奶。」他大聲喊來領班,命令說,「找個小姐來給這位女士洗腳。」

  領班說,「對不起,女生都上鐘了。只有男生。」

  任光達對給他洗腳的女生說,「去,給她洗去,」又叫領班,「把剛才那個男生叫來。」

  雪榮看著小女孩脫下自己的襪子,把自己雙腳摁進木盆。水已經不是很熱了。小女孩子握緊小拳頭在她的腿上輕輕敲起來。雪榮感覺的確很舒服。但是,她卻一直緊張,總以為自己來了不該來的地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特別是與任光達一起,出了什麼事有嘴難辯的。

  女生給任光達洗腳時,任光達眼睛一直盯著人家女孩子在看,還說話挑逗女孩子。現在面前一個帥氣的小男生給他洗腳,他居然瞅都不瞅人家一眼,連搭理都不搭理,甚至也懶得跟雪梅說話了。閉上眼在睡。

  雪榮倒來了興致,問給她洗腳的女孩子家在哪裡,為什麼不念書,做這等下活比當工人更掙錢嗎,等等。女孩子很乖巧,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回答雪榮的問題。

  誰的手機響了。任光達睜開眼張望。原來是雪榮的手機。雪榮從包裡掏出手機來,看是陳利民的電話。猶豫一下,打開接了。

  陳利民問,「在哪兒?」

  「在陪客商。」

  「在哪陪客商?」陳利民口氣很沖。

  雪榮聽出陳利民的心思,「怎麼了,在運河賓館啊。」

  啪,陳利民掛了手機。

  任光達捂嘴在笑,「好啊,老公查崗的吧。你不說實話。」

  「怎麼,你想出賣我?」

  「怎麼會呢。秘密爛在我肚子裡了。」

  當一男一女在一起有了共同的秘密,他們在今後的相處中就多了許多心照不宣,有時還會心有靈犀,甚至心心相印。你想俘虜一個女人的心,那你就千方百計讓她與你擁有共同的時空,在那個時空裡哪怕什麼話都不說,心與心也會像夜間的螢火蟲兒,時聚時散地跳到一起的。這是一部分男人佔有一部分女人的秘密武器。任光達深諳此道。自從進房間洗腳,他一直閉目養神,似乎什麼都沒想,但他能感受到雪榮的緊張不安。當雪榮接完丈夫電話,說出那句「你想出賣我」的話來,任光達相信,雪榮與他有了共同的秘密,那種連丈夫也不可告訴的秘密。

  但這個秘密像一個肥皂泡,迅速膨脹,迅速爆炸了。就在雪榮跟在任光達身後走出娛樂中心時,雪榮看到陳利民站在門口等著她了。陳利民的眼睛在噴火,差不多能把娛樂中心全部燒掉。雪榮臉紅脖子粗走上前去,想給丈夫解釋清楚,他跟客商只是洗了洗腳,什麼也沒做。但是,陳利民沒等她靠近自己,扭頭就走,招手打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十一、 輕意表態後果很嚴重

  市委工作會議結束,運陽就著手籌備召開縣委工作會議。馬常委還在市里會場上就給縣委主任打電話,通知連夜召開四套班子全體成員會議,討論如何貫徹落實市委工作會議精神。要求各分管領導抓緊調研,拿出分管工作的思路來。

  雪梅年前政府常務會上剛分的工,分管部門的人頭還沒熟悉呢,別說部門職能,更別說什麼思路了。雪梅著急,當官沒那麼輕鬆。掌握上情,吃透下情。向上彙報,說出個一二三來;向下指示,還能說出一二三來。那算基本合格。不然,昏昏然沒思路不行。思路哪來?從調研中來。雪梅安排秘書小胡,通知分管部門領導班子,排好日程,挨家挨家去跑,也就是去調研。小胡駕輕就熟,按輕重緩急排出調研方案。雪梅看了看,同意。

  但在此時,任光達不時給雪梅打電話。雪梅心煩,不接任光達的電話。任光達發信息給她。全是些海誓山盟,看了肉麻臉紅的文字。雪梅即看即刪,一條不回。工作壓在頭上,哪有心思談情說愛。雪梅簡直討厭任光達了,太不理解太不尊重人了,什麼老闆。

  雪梅擺脫任光達糾纏,帶著小胡到分管部門調研。

  第一家去的是建設局。建設局在縣政府大院外面,自建的大樓。辦公條件不錯。曹局長接到小胡電話,非常重視,把三樓會議室佈置得光光鮮鮮的。桌子上放了鮮花水果,每人打了席卡。一看就挺嚴肅挺重視的。

  雪梅輕車簡從,只帶秘書小胡上樓。往會議室席卡後面一坐,掃一眼對面的建設局班子成員,特別是注意看了一下正對面的曹局長。曹局長個頭不高,寬臉大眼大背頭,胖得脖子連著肩膀,像個俄羅斯套娃。但一看那副眼神就知道,曹局長不凡,起碼是官場油子。雪梅把自己的印象壓在心底,說聲,「開始吧」,於是開始聽彙報。雪梅邊聽邊記。曹局長彙報得很仔細,從職能到現在工作,從做法到存在問題,再到下一步工作打算,井井有條。雪梅面前有現成的材料,但她還是記下一些要點和資料。第一次聽這樣的彙報,雪梅感覺非常新鮮。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建設局承擔著那麼多的職責。不僅是服務全縣建築企業,而且更主要的要承擔拆遷留下的一地雞毛般的群訪壓力。用曹局長話說,「建設局成了第二信訪局。」雪梅感到了問題的嚴重。

  就在雪梅到建設局調研的這天,聞風而動的上訪戶就湧到建設局。雪梅還在聽曹局長彙報,樓下就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雪梅沒經過這種事情,聽著吵吵嚷嚷聲直皺眉頭,但一直沒開話問是怎麼回事。曹局長卻坐不住了,彙報得三心二意,前言不搭後語。隨著樓下吵嚷聲越來越大,曹局長沉不住氣了,他手忙腳亂收拾材料,一臉驚慌站起來對雪梅說,「丁縣長,你聽,又圍上門來了。你是不是快走,不走馬上怕下不了樓了!」

  雪梅聽了還以為曹局長是危言聳聽。陽光燦爛,怎麼聽上去到處充滿火藥味?她坐著沒動,示意曹局長不要受干擾,坐下繼續彙報。

  但曹局長屁股下戳了釘子一樣坐不下去,剛落坐又站起來,指使一名副局長,「快去,把二樓的鐵柵欄鎖死。」

  那名副局長咚咚跑下樓去,不一會聽到樓下雜亂的腳步聲,接著就是鐵柵欄搖晃的響聲。雪梅還聽到有人在喊,「開門,咱們要和新縣長對話。咱們要飯吃,咱們要房住。」

  秘書小胡和一個副局長在二樓樓梯口抵擋,小胡考慮更多的是丁縣長的安全。他嚴肅告訴建設局副局長,「無論如何保證丁縣長調研後安全離開建設局。」副局長臉上擰下一盆苦水回答,「我保證不了。」說完就上樓。小胡一看陣勢不對,也悻悻回到會議室。

  群眾是上不了三樓了,但建設局也像懸在半空中的孤島,搖搖欲墜。幹群對峙,一個群體在按部就班談工作,一個群體在群情激憤發牢騷。一個群體說著一套官話,一個群體說著粗話。說粗話的聽不到說官話的,說官話的聽得到說粗話的。雪梅的調研驚心動魄,在一片呐喊聲中繼續進行。但是彙報的曹局長魂不守舍,不時說錯話,或詞不達意。

  雪梅也在思考,怎麼對付擋在樓下的上訪群眾。聽架勢,是有人事先知道雪梅到建設局來調研,才組織起來圍堵建設局,向雪梅討要說法的。這突如其來的群訪事件,雪梅別說處理過,連看都沒看過。聞風喪膽說得有點過分,起碼雪梅心底發虛。她不出去與群眾對話,過不了這一關。除非從天上飛走,或者用根繩子從視窗滑溜下樓。但那都只是笑話,作為分管縣長,她就要敢於面對群眾,面對現實矛盾。不敢面對群眾,那還叫公僕嗎?不能面對現實,解決問題,那還要她幹什麼?雪梅找不到說服群體的好辦法。同時,感到自己的安全和尊嚴受到威脅。她對曹局長的彙報也有點不耐煩了,「哎,他們吵吵嚷嚷的都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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