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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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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夫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拗勁兒讓服務員有些惱了:「玩什麼?一男一女來度假村開房,你說玩什麼?先生,還有別的事嗎?」 秦文夫心底一寒,但臉上依舊堆著笑:「呵呵,我問多了……看來八成是我那兩個朋友了,他們住哪個房間,我可以上去見見他們嗎?」 「這肯定不行,先生,如果你真是劉老闆的朋友,你就坐在那邊沙發上等吧。」服務員指了指廳堂左邊的會客區。 秦文夫朝樓梯處看了看,發現旁邊坐著一個保安,心想硬闖上去是不行的。他不想去會廳區,坐在那裡太顯眼。他朝客房部門口望瞭望,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露天餐飲棚。於是,便跟那女服務員道了謝,說去外面等好些。 餐飲棚離客房部有五十幾米,中間隔了一條綠化帶和一排矮小的香椿樹。秦文夫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這個位置和客房部門口構成了一個45度角,觀察那裡進出的人十分有利。他要了一杯果汁,然後想了想,又將自己的外套脫下。 半個小時過去了,他們沒出來,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們沒出來,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仍未出來。秦文夫像一個高考過後的考生,急於想知道自己的分數,又怕看到自己的分數。他被焦慮萬分和心存僥倖兩種強烈情緒弄得坐立不安,時而站起,時而坐下,時而來回走動,嘴裡喃喃自語,又像自我安慰:「應該不是她,應該不是她。」他看了看表已經快6點了。一個女服務員進了廳堂,不一會兒,剛才那個跟他說話的女服務員走了出來。他暗忖,人家服務員都已經換班了,難道那兩人已經走了?不對啊,車子還在那兒啊。 大約半個小時後,那一男一女出來了。秦文夫正眼一看,發現那男的果真是紅光電器集團的老總劉建明,那女的……那女的?!看到那女人,秦文夫感到有一枚炸彈在自己腦袋裡轟然爆炸了,炸得腦袋四分五裂一片空白!——那女人正是自己的老婆白芬!他看到自己的老婆正被劉建明摟著有說有笑地走,看到自己的老婆被劉建明擁抱著坐進了轎車,看到載著老婆的奧迪車慢慢朝度假村的門口開去。 他雙眼一黑,身體像一根被砍斷的樹樁般栽倒在椅子上。 第二天上班,胡逸文去得比平時早,他到辦公室時發現門已經打開了,秦文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呆坐不動。胡逸文放下包,隨口問老秦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見秦文夫沒有答應,他有些詫異,順眼一望,頓時驚叫起來:「老秦,你怎麼了?」 那時的秦文夫兩眼血絲,目光呆滯,鬍子拉碴,臉色蒼白,像是一下子老去了10歲! 一整天秦文夫像一尊石佛死死釘在座位上,中午也沒有吃飯,這種怪異的舉止引得許多同事紛紛過來慰問,他都對他們完全視而不見。胡逸文已經不止一次問秦文夫到底出了什麼事,秦文夫就是不吐一言,最後他對胡逸文近乎哀求道:「小胡你別問了行嗎?」 下班後,秦文夫騎著自行車往紅光社區走去,這段已走過無數遍的歸家之路此刻變得十分漫長,在一處鐵路匝道前,他和許多自行車被一個舞著小紅旗的老頭攔住了——有輛火車要從匝道經過。秦文夫看到自己心事重重的身影被夕陽摔在冷光閃閃的鐵軌上,隨後便被呼嘯而過的火車碾得七零八落,火車一過,身影又恢復了原形。警報解除,身邊等待多時的行人車輛再一次上路,他使勁蹬了一下腳踏,但沒蹬動——他從沒有感到自己的腿腳會像現在一樣軟弱無力。 昨天傍晚從度假村出來後,他沒有坐車,而是從近20公里開外的南郊一搖一晃,失魂落魄地走到市區,抵達雜誌社時已經淩晨3點。他在辦公室呆坐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微明,他被抽空元氣的腦袋才一點一點復原歸位。他開始思索妻子什麼時候跟劉建明勾搭成奸的,是在分房之前?還是分房之後?抑或就是分房子的時候白芬投懷送抱,所以才要到了房子?他竭力思索其間所有的蛛絲馬跡,但後來又放棄了,綠帽已經戴成,還去追探綠帽何時戴上或者為何戴上,不是顯得荒謬而又操蛋嗎?後來他趴在桌子上滿懷傷心和屈辱地哭了起來…… 到達紅光社區,夜色已像每天7點整的新聞聯播一樣準時降臨,一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身影從身旁擦身而過。來這個社區已一年多時間,有些人已經打過無數次照面,有些人還素不相識。他現在突然想知道,這些人的家庭是幸福還是糟糕,是不是也有老公外遇老婆偷情的事發生?他將自行車停到車棚裡,然後緩步走到那幢一年多以來無數次進出的樓房前,看到五樓那個熟悉無比的窗戶正透著白色亮光。曾無數次,他覺得仰望那方白光就是仰望一種溫暖,但現在,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刻骨銘心的屈辱!是啊,現在他已經清楚了眼前近在咫尺的房子是老婆用肉體換來的,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分房子時競爭那麼激烈,條件並不符合的妻子還能夠順利勝出!原來從一年多以前他住進新房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住進了一種深深的屈辱之中,而自己對這種屈辱竟然一無所知,並且還感恩戴德地每天擦上幾遍地板!——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更可悲的事嗎?一想到這兒,他像打擺子一樣渾身發抖冷汗直冒,一天來逐漸平和的心情又一次翻江倒海。他失魂落魄在坐在樓前的一處花壇沿上,環眼四顧,從未感到夜有這樣的黑,這樣的深! 一個少年吹著口哨歡快地走了過來,看那身影就知道是兒子秦東東。秦文夫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兒子的名字。正準備上樓的秦東東聽到他的聲音十分驚訝,他跑過來問道:「爸,你怎麼坐在這兒不回家呀?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啊?我和奶奶、媽媽都急死了。」 秦文夫拉兒子在身旁坐下,擠出一絲笑,問他為什麼現在才回家。東東說他在學校跟同學打了一會兒籃球,「我現在投3分球可准了,許多同學都投不過我。」他歡快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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