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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胡逸文的旁邊,兩個五十多歲的老漢一邊納涼一邊聊天,一個問另外一個說:「你們家以後會去買房嗎?」

  「買房?我還等著單位分房哩。」另一個說。

  「電視上說以後不分房了。」

  「不分房?哼,我天天拿石頭去砸廠長家玻璃。」

  胡逸文暗笑起來。坐了一會兒後,他離開廣場,順著大街走過一個個商店、餐館、水果攤,到處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後來他在街邊的一條石凳坐了下來,望著對面一幢高大的住宅樓浮想聯翩。此時的住宅樓正沐浴在遲暮的煙火夜炊之中,每扇窗戶都飄出幸福的燈光。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吧,什麼時候我才能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這樣想時,他覺得自己的眼淚快要流出來了。

  回到租住地已過8點,他躺在床上渾身無力,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像紙片似的吹得無蹤無影。他兩眼呆呆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發呆,一陣猝不及防的鬧鐘突然響起,將他嚇了一跳。他一把抓過鬧鐘,發現忘記關定時鐘。這個鬧鐘是以前王蓉買的,外形酷似一個瓷娃娃。他朝床邊的桌子上掃去,王蓉以前用過的洗面乳、洗髮精還在,而附在上面的她的氣息似乎也還在。這種氣息讓他眼角生澀。他爬起來找了一個紙箱子,將王蓉用過的這些東西,包括沒拿走的衣服、鞋襪以及各種小玩意兒統統塞了進去,隨後搬到門口付之一炬。

  他決定搬家,另覓房子。

  翌日是星期六,他來到離江邊不遠的一個叫西門橋的地方,在一個名為羅家巷的弄堂裡找到了一幢單門獨戶、帶了一個院子的四層民房。房子氣派大方,似乎新蓋不久,牆體粉白,靠外一側貼著暗紅色瓷磚。房東羅老頭是一個禿頭馬臉年過50的老漢,他將胡逸文帶到四樓,指著一個近似樓閣的房間,像一個將軍指著戰場上的堡壘:「在這個弄堂裡,我家的房子那是數一數二的,前年才蓋,頂呱呱的新房!樓下的房子都被人搶著租了,只剩這一間,你想租的話,每個月120,水電另算。」胡逸文梭巡了一下房子,外面是一間近20平米的通間,裡面還有一個小間,牆壁熏得發黑,估計被以前的住戶當成了廚房。門前有偌大一個平臺,羅老頭站在平臺上說:「你搬來了等於一個人住一層樓,你看看這平臺,多寬敞!」胡逸文覺得還不錯,就和羅老頭簽訂了租賃合同。簽完合同,他問在哪兒辦暫住證,羅老頭一愣說:「在居委會辦,你要辦?」

  「是的。」

  「別的房客躲都來不及,你倒主動要辦,怪人。」

  胡逸文笑了笑,沒說話。羅老頭說:「你搬來了,我帶你去辦。」

  下午胡逸文雇了一輛三輪車,將全部的家當一古腦拖到了西門橋。將近黃昏的時候,房子一切佈置妥當,他打量著房間,一股溫馨而又空蕩孤獨的感覺盈滿全身,令他心頭百味雜陳。

  第二天他一到辦公室,便被社長兼總編陳昶「請」進了總編室。滿頭銀髮戴著眼鏡的陳昶將逸文叫去狠狠批評了一頓,批評他對一個領導而且是一個女人口噴汙語,著實不是一個文化人所為,批評之後還要他給劉文芳道歉。最後他又拍著胡逸文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胡,你年輕有才華,做事踏實,雜誌社還是很器重你的,好好幹,社裡不會虧待你的。」

  胡逸文當然說離開雜誌社只是氣話,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找到一份專業對口且自己又喜歡的工作,而回到雜誌社的上級單位南方文藝出版社又不太可能。所以面對總編的「胡蘿蔔加大棒」,他也就驢下坡,主動承認了錯誤,也給劉文芳道了歉,但他的心情並未因之而好轉起來。

  不過雜誌社的人要感謝他的是,他在編輯大廳抱怨單位不提供房子的激動言論「驚動」雜誌社「高層」,直接促使了一項事關全體人員切身利益的政策的出臺:雜誌社決定給所有員工辦住房公積金。具體規則跟交養老保險一樣按三七比例來交,職工交三,雜誌社交七,職工交的「三」按照工資的5%的比例從工資裡扣。

  大家並未因這個公積金而引起太大的興奮,很多單位幾年前就開始弄了,社裡現在提出來,顯然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但無論怎樣,沒房子分了,有公積金總比沒有好,要是日後真的要買房子,怎麼著也能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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