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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舒曼蹣跚出門,耿直掙扎著想起身下地,但動不了,氣得直砸大腿。一大早舒曼就起來抱著孩子餵食,困得直打哈欠。耿直一邊穿衣一邊出來,走到客廳,突然難受,手扶住牆壁,舒曼嚇一跳,趕緊起身:「哪兒不舒服啊?」

  耿直揉著心臟:「沒睡好,有點難受,沒事兒,吃了藥的。」

  舒曼趕緊一手抱孩子一手就要打電話:「我叫劉翠華過來帶孩子,我陪你去醫院!」

  說著就要撥電話,耿直趕緊按住:「沒那麼嬌氣啊,現在好多了。走了!」

  舒曼攔著不讓走:「你別不當回事兒,你都七十了!心臟病是說犯就犯的,出點事兒不得了!聽話!現在就去醫院!」

  耿直嘿嘿樂著:「我今天必須去上班,新局長來了我得彙報工作啊!」

  舒曼:「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呀,你一個離休幹部彙報什麼工作!」

  孩子哭叫起來,舒曼趕緊哄孩子:「寶寶不哭哦。」

  耿直趁機開門溜走,氣得舒曼跟在後面喊:「你小心點兒!不舒服趕緊去醫院!」

  耿直的回答聲從樓下傳來:「囉唆夫斯基老太婆!」

  舒曼氣得直跺腳:「你才是羅斯基老頭子!」

  耿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工人在還在搬家具,搬著寫字臺往回走,耿直過來,搭把手,嘮叨:「昨天搬出去,今天搬進來,一點不知道規劃,浪費時間。」

  工人道:「您老就別插手啦,累著您可不得了。」

  耿直不樂意:「沒到七老八十呢,累不著!」

  說著進房間,耿直一邊搭手一邊指揮:「放這兒放這兒,不對,往這邊一點兒。」

  耿直說著上前搬桌子,工人沒在意,一鬆手,重量都壓在耿直這邊,耿直一嘿喲,工人意識到趕緊抬起桌子,嚇住:「您沒事兒吧?」

  耿直一臉輕鬆:「沒事兒沒事兒,寫字臺放這個地方就對啦,我都習慣了,你改個地方我不舒服。」

  耿直說著又去拽桌子。從局裡出來,耿直慢慢走著,臉色難看,但不願讓人看出,一遇熟人,立刻精神抖擻,人家道:「老局長下班啦?」

  耿直必興奮回答:「是啊。」

  人家一走,立刻蔫了,走得很慢,手繞到後吃力揉背。一輛小車駛來,停在身邊,耿虎下車,叫著:「爸,上車。」

  耿直身體不大能動,耿虎趕緊過來扶他:「爸,不舒服啊?」

  耿直聲音慢慢地:「背有點疼。」

  耿虎揉背,耿直直點頭:「左邊,用點力,好好。」

  耿直說著話身體有點軟,耿虎攙著他往車那邊走,他身體是軟的,卻不樂意跟著人走,耿虎看父親虛弱的樣子,緊張地說:「爸,回家再說,趕緊上車吧。」

  耿直:「坐什麼小車啊,顯擺你有車啊。我就走路,走路鍛煉身體。」

  說著手撐車門,身體慢慢倒下。舒曼和劉翠華正在家給孩子喂菜泥,勺子剛挨孩子嘴邊,電話鈴響,舒曼手一哆嗦,菜泥全灑孩子身上。舒曼也顧不上別的,把勺子往劉翠華手裡一擱,拔腿就去接電話。舒曼拿起話筒,聲音哆嗦:「喂。虎子?啊、啊!」

  舒曼抓著話筒,身子就開始搖晃,話筒從手裡滑落。劉翠華趕過來,一手扶舒曼,一手抱孩子:「親家,咋咋咋地啦?」

  舒曼推開劉翠華,拔腿就往外跑,跑到門口呆呆回頭:「你看著孩子,我去醫院。」

  不等劉翠華回答,噌地跑出門,劉翠華呆住:「這是咋地啦?」

  舒曼瘋跑到手術室裡,隔著窗戶看見幾個醫生正在搶救耿直,耿直面色灰白。死人一樣躺在手術床上,床旁邊心電儀,代表心電圖的那條線水準著,幾乎沒有起伏,生命指數幾乎為零。舒曼身子跟著就往後一倒,兩邊護士趕緊扶住,一陣混亂:「趕緊搶救舒醫生!」

  好不容易兩人都搶救過來,舒曼剛好一點,就穿著病號服蹣跚著被兩名護士攙扶著走進重監室看耿直,耿直躺在病床上,能插管子地方都插著管子,床邊全是儀器。舒曼進來,慢慢坐到耿直身旁的椅子上,看著耿直,眼神朦朧。值班醫生想說什麼,看著舒曼臉色,說不出話,兩名小護士互相看著,不知道怎麼辦,值班醫生示意二人出去,自己也悄然走出,帶上門,房間內只剩下老兩口。

  舒曼看著耿直蒼老憔悴的面容,手伸過去,在那張臉上摸索著,然後慢慢停下,開始在自己兜裡摸索東西,找得很急。耿遠、耿虎和耿耿去請季誠,耿虎焦急地說:「季叔,我爸這次病得可不輕,您一定要親自出馬,救我爸。」

  耿遠:「是啊,您是心外科權威。」

  季誠苦笑:「你爸把我拉去當局長,我都挺長時間沒碰手術刀了。」

  耿耿:「可您有經驗啊,您在場,我們就放心,我媽更放心。」

  季誠點頭:「你們心情我明白,你們也別急,我會盡力而為的。」

  四個人奔到重監室門前,季誠先探下頭,然後伸手擋住三人,輕聲道:「你們母親在裡面,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兒。」

  三個兒女停下。舒曼身體佝僂著,給耿直剪指甲,一個一個剪得仔細,一邊輕聲嘮叨著:「你個自私的老頭,你就不想著跟我走到頭,你自私你知道嗎!」

  門悄然被推開,季誠進來,輕聲道:「孩子們在外面,我讓他們等一會兒。」

  舒曼沒有回答,她全神貫注,剪指甲。季誠走到跟前,茫然道:「你在做什麼?」

  舒曼捧著耿直指甲,專注著,聲音低低地:「這人一輩子不會洗手,這指甲積了多少年泥啊,真髒啊。怎麼教也教不會,怎麼說也不聽。現在總算老實了,安靜了,可以好好清理一下了。」

  舒曼睜著老花眼,一滴眼淚也沒有,只是手哆嗦地認真剪指甲。季誠看著舒曼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裡實在難過,慢慢伸手將舒曼摟在懷裡,輕聲道:「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他脾氣大骨頭硬,會熬過這一關的。」

  舒曼的手仍然緊緊攥著耿直手指頭,但身體卻癱軟下來,慢慢依在季誠懷裡流下淚來,但哭不出聲,只是身體劇烈顫抖。奇怪的是,兩人剛摟到一處,耿直立刻睜開眼睛,死死盯著季誠,氣息微弱地:「老鼠,你幹什麼哪?」

  季誠笑駡著:「你還是不放心我啊。」

  舒曼一手握老伴手,一手握季誠手,淚流滿面。季誠、醫院專家和舒曼一家人討論耿直病情:「病人冠狀動脈血管腔狹窄已經超過60%,導致心肌供血不足,症狀明顯。我建議做搭橋手術。」

  耿遠道:「我父親已經七十歲了,搭橋手術是不是會有風險呢?」

  季誠:「任何手術,風險一定會有的,所以要跟家屬商量。決定權在病人和親屬。」

  耿遠、耿虎、耿耿看著母親,不知所措。耿遠小聲道:「媽,我們都不懂,您決定吧。」

  舒曼看著季誠,聲音顫抖:「我知道你做過那麼多搭橋手術,一次也沒有出事故。我信任你,你說做,我們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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