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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楚建魚鉤處猛晃一下,楚建大驚:「咬鉤了。」耿直也興奮:「慢點!順著勁兒。」就聽「撲通」一聲,那魚忽地沉下去了。楚建急得喊:「跑啦。」耿直急得跳下河,正要撈魚,抬頭間忽見河中間有更大水花濺起,再看,只見一個人影在波浪間翻騰,楚建也抬頭看見,驚叫:「那女娃娃跳河了。」

  話音未落,耿直一個猛子紮下去。耿直救起秀清,渾身濕淋淋,臂間抱著濕透了的秀清拔腿就跑,楚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跟著到了衛生所。耿直從衛生所大門走出,身上還是濕淋淋的,楚建這才從後面跟上來。

  楚建:「怎麼樣?救過來了嗎?」

  耿直:「救過來了!吐出來得有一碗水。」

  楚建:「年紀輕輕的,怎麼會自殺呢?」

  耿直歎口氣:「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在農村,人言可畏啊!」

  楚建:「趕緊換件衣服去吧,小心著涼。」

  耿直:「不行,咱們釣魚的傢伙還在水壩上呢!」

  兩個人正要離去,只見幾個民兵快步沖來,沖進衛生所。耿直趕緊停步:「不好,他們是沖秀清來的。」

  楚建:「哎呀,別管人家啦。」說著脫下自己的外衣,「天涼,趕緊換上!」

  正說著,只見幾個民兵推掇著秀清從衛生所走出來。秀清神情木然,衣服同樣是濕淋淋的。耿直上前:「你們這是幹什麼!她犯什麼罪了?」

  為首的是民兵連長小呂,小呂:「她搞破鞋腐蝕革命幹部,還要畏罪自殺逃避批判!」

  耿直:「她腐蝕誰了?你們村的村幹部我都知道,你說出名字來!」

  小呂略一遲疑:「我、我不能告訴你!」

  耿直冷笑:「你就別替人家打埋伏了!我天天給你們修農具,你們村的事我能不清楚嗎?一定是有人要欺負她,逼她走上絕路。」小呂為難地說:「具體咋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執行任務。」

  耿直看向秀清,秀清依舊麻木著,仿佛這一切與她無關,身上水還在往下滴答著。耿直歎口氣,略一沉吟,鄭重地:「小呂啊,你是民兵連長,請你轉告那些人,不要以為秀清孤苦無依,就沒完沒了地欺負人家!從現在起,這個妹妹我認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驚訝地看著耿直。楚建覺得不妥,在後面拽耿直的衣服,耿直根本不理:「呂連長,請你轉告大家,我耿直當兵出身,脾氣不好,誰要是再欺負我妹妹,就是欺負我。」臉一沉,環視眾人,「我可指不定幹出什麼事來!」

  小呂不知所措,惶然笑道:「好吧,我、我向隊裡報告。」楚建搖搖頭,上前一步,正色地:「我是從北京來的,你們大搞逼供,把一個年輕女同志逼上絕路,這是犯罪行為!你們要再胡鬧,我要向公社,向縣裡反應情況!」

  小呂緊張的:「首長,我們立刻改正。」轉向秀清,「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回家吧!」秀清聽若未聞,只是默默盯著耿直。

  舒曼留城裡了,暫時在藥房幫忙。碰到了正在用拖布擦地的季誠,舒曼略一遲疑,看看四周無人,慢慢走向季誠,走了幾步又停下。舒曼默默看著季誠,神情黯然。

  季誠慢慢直起身,轉向舒曼,二人目光相遇,長久對視。季誠點點頭,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舒曼也點點頭,但卻沒有笑出來,眼中已有淚光在閃。季誠又轉回身,繼續一下一下地擦地。舒曼擦去眼淚,深深地歎口氣,轉身離去。

  午飯時分,舒曼拎著飯盒從食堂走出,正看到石菲菲拎著飯盒匆匆走來。石菲菲看見舒曼,略一遲疑,拐向一條小道。舒曼不動聲色,快步追上。

  石菲菲覺察,停步,冷冷地:「你跟著我幹什麼?」

  舒曼:「為什麼一直躲我?」

  石菲菲:「這還用問?躲你就是不想見你!」

  舒曼歎口氣:「我剛剛看見季誠了。」石菲菲依舊地冷冷地:「提他幹什麼?他早就跟我沒有關係了。」

  舒曼:「聽說他的工資早停發了,每個月只有十二塊錢。」

  石菲菲:「我再說一遍,他早就跟我——」

  舒曼突然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們離婚了!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能把過去忘得一乾二淨?」石菲菲也突然高聲地:「那你要我怎麼樣?他再苦也是一個人,我還有孩子!靠一個護士的工資養活兩個人,誰又替我想了?」

  舒曼搖搖頭,欲言又止,從兜裡掏出幾張副食券、雞蛋票、油票,塞到石菲菲手裡,冷冷道:「給孩子的!」

  石菲菲看著那些珍貴的票券,燙手一樣,手趕緊移開,券票掉地上,兩人都不看彼此,舒曼轉身就走,石菲菲也掉頭就走,但走幾步,還是猶豫,回身看著那幾張副食券,低頭走過去,彎腰揀起。

  舒曼疲憊回家,看見耿直母親正在擇菜,道:「媽,我來吧。」

  耿直母親:「你忙一天,歇著吧,虎子他爺接孩子去了,回來就吃飯。」

  舒曼抄起菜籃子:「嗨,也沒什麼可忙的,一天到晚搓棉球。」

  耿直母親:「這年頭能在北京搓棉球就不錯啦,怎麼說也是吃國家飯,你看我們玲子,小小年紀就在大西北幹農活,風吹日曬,黑不溜秋,跟個小夥子一樣,找婆家都困難!她以後可怎麼辦啊?」

  舒曼:「媽,玲子是鐵姑娘隊長,是紅衛兵小將,她一定會找到志同道合的革命戰友的!」

  耿直母親一肚子怨氣忽地沖舒曼去:「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革命?跟著人瞎起哄,她哥也是,就這麼一個妹妹,不好好開導開導,淨顧著自己,你說他能想辦法把你留在北京,怎麼就不能把玲子調回來?」

  舒曼:「媽,是玲子自己不願意留北京,不能怪耿直呀!再說全中國那麼多知青下農村。」

  耿直母親低頭擦淚:「該回來的一個個都不回來,不該回來的卻天天在眼前晃。」舒曼頓時沉下臉,但極力控制著,卻把手中的菜一下一下撕碎。

  耿直和楚建吃魚、喝酒、喝魚湯。楚建長歎氣:「你呀,一輩子啥毛病沒有,就一個致命弱點,英雄過不了美人關!這女娃娃要是個醜八怪,我看你也沒那麼多同情心。」

  耿直:「胡說!你這號人真應該到幹校鍛煉鍛煉,滿腦子烏七八糟的!」

  楚建正色地:「不開玩笑,妹子認一下就行了,千萬別走得太近!這兒的人封建的很!別讓污水潑到你頭上!」耿直咧嘴大樂:「我襟懷坦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啥怕?我告你,這苦命女娃娃我看不見就算了,我看見了我就得管,我不管我這良心過不去,你認識我二十多年了,我啥德性你不知道?」

  楚建喝魚湯,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他「撲哧」一聲笑了,魚湯差點噴出來。

  耿直瞪楚建:「笑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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