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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耿直哭笑不得,耿六子也想鬧,耿直嚴厲瞪他,耿六子不敢了。一旁舒曼眼睛早紅了,耿直喝了幾聲:「四貴兒!唉!不許哭!男子漢大丈夫,你哭得跟個娘們似的,你像什麼話!」

  四貴兒哭得更厲害:「我知道叔你不喜歡我,我從來不哭,我這是受了大委屈才哭呢!」

  舒曼紅著眼睛也不管耿直態度了,上前安慰道:「四貴兒,你別哭啦,你再哭我都跟著你一起哭了,你不哭我們才能想辦法啊。」

  舒曼話一出,四貴兒立刻不哭,瞪大淚汪汪的眼睛看著舒曼,可憐巴巴道:「嬸,我知道你喜歡我,你答應幫我找工作,你說話可當真?」

  舒曼剛要點頭,耿直立刻伸手把舒曼拽到一邊,沖四貴兒道:「我和你嬸都喜歡你,可這跟找工作兩回事兒。」四貴兒的眼淚又流出來了,舒曼還要說什麼,耿直用極嚴厲的眼神制止她。

  舒曼把臥室門頂上,瞪耿直:「你怎麼那麼鐵石心腸?四貴兒一大小夥子哭得那麼可憐,你忍心啊?我反正受不了。」

  耿直一本正經:「小資產階級脆弱性!」

  舒曼聲音剛要提高:「你——」耿直立刻瞪眼:「小點聲兒,耿六子那兔崽子肯定聽牆角呢!」

  耿直說著上前猛地拽開門,就見小屋門忽地關上,耿直回身關上門低聲道:「啥話別說,明天送他們走人!這是原則問題!」

  舒曼:「可你媽那邊?」耿直:「我媽那邊我做工作,反正不能搞這不正之風。」

  舒曼抬頭看耿直:「有那麼嚴重嗎?這麼說你幫我姐我姐夫調動也是不正之風了?」

  耿直:「那不一樣,你姐你姐夫是知識份子,國家有用人才。」

  舒曼:「你這個論調不能說服人,起碼不能說服你媽,你媽肯定會問憑什麼知識份子就是國家有用人才,工人農民國家建設就不需要嗎?」

  耿直瞪眼,舒曼:「你瞪什麼眼,你回答啊!你不是一肚子大道理嗎?你說呀!你回答不了我,就堵不住你媽嘴,趕緊給他倆找工作去吧!」

  耿直搖搖頭:「好啦,不爭啦!趕緊睡覺,明天我到機關訂兩張票送他們走。」

  舒曼:「你真這麼狠心啊!」耿直瞪眼:「這不是什麼狠心不狠心的問題,這是原則立場問題,什麼叫四清,你明白嗎?」

  耿直說著脫褲子上床,舒曼背轉身,恨恨地:「四清不四清的我搞不懂,我更搞不懂的是你為什麼這麼不願意幫他們?你就不想想你這樣做讓我在你媽面前怎麼做人!」

  耿直苦笑:「你還是自私,就想著怎麼做好人,我要想得可多著呢,睡吧,我媽工作我去做,我媽喜歡你這個仙女下凡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你。」

  舒曼拖長聲:「算了吧,從你轉業你就再不是董永啦!我現在在你媽眼裡什麼形象我還不知道?」

  耿直忍不住苦笑著歎口氣,索性閉上眼睛。舒曼靠坐在床頭,擰亮床頭燈,拿出業務書籍看著。耿直道:「都幾點了,怎麼還看書啊?」

  舒曼:「我倒想早看,看得成嗎?」歎口氣,「這一天一天過的,亂七八糟,一點業務學習的時間都沒有,我都變成落後分子了!」

  耿直欠起身:「讓你一說,我也得看會兒書了……季誠這小子還真較真,一見面就考我,弄得我都怕去你們醫院了!」

  舒曼不禁一笑:「活該,誰讓你招惹他了?在學院他就是有名的書呆子!」耿直哈欠連天地翻開書,夫妻二人並排靠在床頭,各看各的書。

  第二天一大早,舒曼和耿直被外屋叮叮噹當的聲吵醒,舒曼睡眼惺忪推開門一看,愣住,只見四貴兒只穿件背心,拎著水桶和拖把在拖地,他把椅子凳子全堆桌上,弄得滿地水淋淋的,四貴兒聽見動靜,停下,回頭,舒曼趕緊緊一下毛衣,四貴兒憨笑道:「嬸子,醒啦,昨夜睡踏實了嗎?」

  舒曼下意識點頭,四貴兒抬抬手裡拖把,憨笑:「我閑不得,嬸子你家還有啥力氣活交代我,我都能幹。」

  舒曼趕緊搖頭:「沒什麼了。」

  耿六子提著褲子晃晃當當出來,一見四貴兒幹活,趕緊要表現,就去抓拖把,四貴兒瞪眼:「有的是活兒你搶我的幹嘛!」

  耿直出來,腳下直打滑,哭笑不得,指揮著:「你們兩個出去轉轉,天安門、人民大會堂、歷史博物館都參觀參觀,好容易來趟北京,回去別讓人笑話,來趟北京啥沒見著!」

  四貴兒杵著拖把,眨巴著眼不知道說啥好,耿六子趕緊給四貴兒屁股一下,笑道:「哥嫂子,你倆上班去吧,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轉。」

  四貴兒憨頭憨腦道:「反正在北京工作呢,啥時候去轉都行,不急。」

  耿直要急,舒曼趕緊張羅:「六子你認道,你下樓去買早點,院門口小賣部大餅、油條、豆漿,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舒曼說著遞給耿六子幾元錢,耿六子接過錢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瞪四貴兒:「你老實呆著啊,不許自己一人兒跑啊。」

  耿六子一溜煙跑走了,四貴兒站不是坐不是,耿直看著四貴兒,說聲:「四貴兒——」四貴兒瞪大無辜的眼睛看著耿直:「叔?」

  耿直就不知道怎麼往下說,回過頭對舒曼道:「我不餓,我早上有個會,我先走了,你、你跟四貴兒說說,啊,說說——」

  耿直說著就往外走,急著慌的,連公事包都沒顧上帶,舒曼抓著包拽開門,喊:「哎,包!」耿直蹭地抓過包,三步兩步跳下就跑,舒曼哭笑不得,回過頭來,見四貴兒仍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可憐兮兮道:「叔真是不喜歡我,見我就跑呢。」

  舒曼笑了:「你叔是急著給你倆找工作呢。」

  四貴兒不信:「耿六子說叔是去買火車票送我們回去呢,嬸,我不能這麼回去,我奶要氣死呢。嬸,你求求我叔,隨便給咱找個活,不開卡車也行,開別的車也行,我就騙咱奶,說咱開卡車了,別讓咱這麼回去,別——」

  四貴兒眼淚珠子又往下淌,舒曼哪裡受得了男人落淚,趕緊遞過手絹:「我知道啦,我呆會兒上班啊,就幫你們打聽打聽,可這事兒你們真不能急,你們一急,你叔他就更急,急了就不好辦事了,知道嗎?」四貴兒顧不上擦淚,拼命點頭。

  到了中午,舒曼都沒心思吃飯了,石菲菲推門進來,坐到舒曼桌前:「還在為耿直家親戚找工作事兒發愁哪?」

  舒曼有氣無力:「一個要找,一個非堅持原則不讓找,到頭來全賴到我頭上,怎麼不愁?」

  石菲菲:「要不在咱醫院後勤找個臨時工什麼的?這種工作還是好找吧?」

  舒曼:「我想過,可我不認識後勤的人啊。」

  石菲菲:「讓季誠找院長吧,他現在是院裡的寶貝,他說句話可比咱們一百句都管用。」

  舒曼不舒服:「算啦,這點小事兒,麻煩他幹嘛!實在不行,我自己找院長……」

  石菲菲:「你臉皮那麼薄,就別逞能了!說實話,是季誠讓我找你的,他看出你有心事……」

  舒曼愣了一下,避開目光:「別胡說,我有什麼心事?」

  石菲菲笑笑:「放心吧,我不吃醋,這件事就交給他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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