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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方星繼承了達措靈通的所有思想智慧,其中一定有關於庫庫裡峰的記憶,因為之前達措到小樓來探訪我,為的就是托我去庫庫裡峰的冰洞,帶『鷲峰如意珠』出來。一定是方星上了峰頂,才別有用心地留下了那張名片。現在呢?她去了哪裡?」

  我擰開水龍頭,讓噴湧而下的自來水直接沖洗頭腦,混沌的思想逐漸冷靜清晰下來。目前能做的,只有等楊煉和曲那進一步提供消息,以證明到過庫庫裡峰絕頂的就是方星。我真的很為她擔心,因為那種白雪覆蓋、極度深寒的地方,會是任何登山外行的折戟沉沙之地。

  這一夜已經無法入睡,我索性回到書房,打開電腦,搜索互聯網上關於庫庫裡峰的歷史記載。毫無疑問,很多登山愛好者對楊煉和曲那充滿了信心,都希望這兩位絕頂高手能征服險峰,把喜馬拉雅山脈上大大小小的冰峰全部走一遍,那是亞洲人的驕傲,絕不能讓歐美高手搶了先。

  直到上午十一點鐘,楊煉的電話才第二次打進來,聲音疲憊之極,但仍然非常興奮:「沈南,我們找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冰洞,無人探測的結果是這樣的,冰洞深度超過一百八十米,洞底溫度約在零下一百度左右,洞壁上都是奇異的冰棱和冰錐。目前,曲那正在做熱身準備,要下冰洞看看。關於那張名片,我們的材質分析工程師已經得出結論,印製時間非常短,上面的油墨分子還沒有開始分解,大概不超過幾個月時間。所以,請仔細回憶一下,近幾個月來,你把名片分發給誰過?」

  不必想,我已然脫口而出:「一定是大盜方星到了峰頂,楊煉,幫幫忙,快些找到她。」

  楊煉嚇了一跳:「什麼?你已經有了答案?哦,大盜方星是否就是黑道第一女神偷?你有什麼理由,能做出這一判斷?」

  方星在江湖上的名氣很大,幾乎算得上是一面金字招牌。

  「我沒有理由,是直覺。」我頹然長歎。攀登庫庫裡峰、探索上面的冰洞是極度危險的事,她說過會把所有危險承擔起來,一個人背負,絕不連累自己的愛人。她做過關於冰洞、玉棺的怪夢,以上種種焦點矛頭,都把她跟楊煉的探險活動聯結在一起。

  「曲那說,粗略估算,在那種萬年冰洞裡,每下降一米,溫度便降低一度,所以我們無法斷定洞底是什麼溫度,只能見機行事。可惜你不是合格的登山隊員,否則立刻坐直升飛機趕來,我們一起聯手行動。」

  楊煉不是隨意開玩笑,他曾力邀我加盟登山運動,被我一次次婉拒,已經成了他的心病。只要有合適的機會,絕不會忽略這一點。

  「臨急抱佛腳也不管用了,楊煉,我等你的好消息。」這次是我主動掛斷電話,準備撥給鐵蘭。他曾替方星圓夢,那些關於冰洞的記憶到底說明了什麼,我渴望他能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

  鐵蘭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我只能鬱悶地掛了電話,繼續難熬的等待。

  大約下午五點多鐘,正好是第一次接到楊煉電話的二十四小時之後,另外一個電話打進來。

  「沈南,是我,何東雷。」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而且我們曾並肩對敵薩坎納教的殺手,但此刻聽到他的聲音,並不令我感到欣喜。

  「何警官,有何公幹?」我暫且把方星的事拋開,上次劫走任我笑和老杜時,何東雷一直沒有露面,到現在才找上門來,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想見你,有些內幕告訴你,同樣,另一些問題,希望能從你那裡得到答案。」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遲疑著說明來意。歸根結底,先雪藏達措靈童、裹挾老杜傾巢離去的是他,感到理虧的應該是以他為代表的警方。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下午五點半鐘,又是黃昏暮色圍攏來的時候了。

  「抱歉,我在等極其重要的一個電話,沒時間接待你。」此時方星的事是重中之重,我不是故意找藉口拒絕何東雷,只是身不由己,實情就是如此。

  何東雷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堅決地回應我:「不,我今晚必須見你,因為明早九點,就要搭班機回美國去了。有一個關於唐槍、冷七、無情、黎文政這些人的內幕情況,你真的不想聽嗎?」

  我猛的一怔,以上四人都已經在鬼墓事件中死亡,但卻明顯地分為兩個陣營,不可能放在一起籠統討論。

  「其實,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每個人都在為剿滅紅龍的『保龍計畫』而奮不顧身地努力著。你或許會想,這一切聽起來真是荒謬透了,唐槍和冷七是名震天下的盜墓高手,跟紅龍是扯不上什麼關係的。沈南,他們都已經身歸黃土,但卻帶著別人的誤解,以為他們是向著紅龍的寶藏去的。今晚,你聽完我的故事後,就會明白一切。」

  何東雷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倨傲,在港島這段時間,他帶累警方損兵折將,自己卻一無所獲,的確會令國際刑警組織、五角大樓兩方面勃然震怒。此番回美國去,調職審查或者記過處分在所難免,甚至有被革職查辦的厄運。

  再看了一眼掛表,我爽快地答應他:「好,請來我家面談。」

  唐槍和無情的結局始終是個謎,那時候我和方星能從大批貓科殺人獸的包圍中逃生,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不可能再顧及其它。回到地面後,戈蘭斯基的詭異表現也讓我們徹夜難免,最終失去了再次下探鬼墓救人的機會,直到那片區域全部被突然湧出的地下水覆蓋,變成了沙漠上的嶄新綠洲。

  在這件事上,我每次想起來都會時時感到自責,覺得對不起他們兩人。

  十五分鐘後,何東雷帶著滿滿兩大包肯德基外賣和兩瓶威士卡到了門口。他穿著便裝,兩腮的胡茬大概有三天沒有刮過了,密密麻麻的黝黑一層,像是剛剛乾涸的貧瘠土地。

  我把他帶去廚房,叮叮噹當的刀叉杯盤響過後,他端著託盤出現在書房門口,酥炸雞腿的香味立刻飄滿了小樓。

  「威士卡是外輪船員帶進來的走私貨,純正的美國西部私人作坊產品,味道醇,勁道足,是難得的好酒。」他很響亮地開了瓶蓋。

  「警務人員知法犯法,竟然購買走私物品,不怕別人舉報嗎?」我開他玩笑。那瓶酒的味道的確不錯,醇厚濃郁,絕沒有半點劣質品的兌水感覺。相反,一小口抿進嘴裡,從舌尖到喉管,都是揮之不去的餘香。

  何東雷舉杯:「我已經被革職了,戈蘭斯基帶來了美國方面的最高指令,要我回總部去述職請罪。下一步,他會不斷地過來騷擾你,多當心一點吧。」這消息聽起來叫人沮喪不已。畢竟之前跟戈蘭斯基見面時,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詭秘莫測,帶著十足的邪氣。上頭用這樣的邪派高手代替何東雷執行大事,絕對是在自毀長城,自取滅亡。

  「祝賀你,脫離政治生命的桎梏,成為真正的純粹自由人。」我也舉杯,但眼角餘光還是瞥著那只石英鐘。

  第一瓶酒去掉了一半,何東雷的話終於接觸到了正題:「黎文政、我、唐槍、冷七、無情曾經是好朋友,情同手足,親如兄妹,因為我們都是一個美國軍官收養的孤兒。美軍海豹突擊隊第八分隊第二十六任教官查理陳,就是我們的父親,你大概聽過這名字吧?」

  我的記憶中有「查理陳」這個名字,第一次海灣戰爭中,紅龍曾派了相當多的暗殺團潛入倫敦的富人區,企圖刺殺對方總統或是高位要員,造成美國局勢動盪,以解巴格達之厄。與此相同,聯軍方面的暗殺團也從南方沿海上的航母出發,沿秘密路線進入巴格達,執行同樣的任務。

  結果,海豹突擊隊遭到了令人震驚的一次重創,共有七個小組全軍覆沒,而查理陳帶隊的這一組,也中了埋伏。他自願斷後,保護隊員們撤離,自己卻身中數百彈而亡,屍體更是被掛在巴格達城樓上,風乾成人肉壁畫。

  這一戰的消息,雖然被各方面媒體壓制下來,僅在小範圍內傳播,可仍然成了海豹突擊隊的絕對恥辱。

  「我痛恨紅龍,痛恨紅龍建立起來的一切利益集團,所以才在戰爭結束後,還在為追查紅龍的下落而奔走,直到他被捕為止。探知世間存在『保龍計畫』之前,唐槍、冷七、無情三人一直在阿拉伯世界遊蕩,伺機刺探紅龍集團的情報,終於弄清楚了一點,遠在港島的老龍就是紅龍的同胞哥哥。隨即,五角大樓的間諜網捕捉到 『保龍計畫』的一些蛛絲馬跡,唐槍立刻根據這些散碎片段,深入鬼墓之下四次,瞭解紅龍傾國祭祀的真相。做為盜墓界的年輕一代高手,唐槍對任何問題的判斷力都是非常準確的,他發現紅龍以『出賣靈魂』的方式,通過黃金眼鏡蛇,把後代託付給了鬼墓下盤踞的貓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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