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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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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伯的離世讓我痛徹心肺,根本無心聽鬼見愁說話,只是茫然瞪著對面牆上的一副狂草條幅發愣。 「關於星星的來歷,你知道多少?」鬼見愁走進來,在書桌對面落座,無聲地彈掉煙灰,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笑意。 「不知道。」我對他產生了一股無法掩藏的厭惡,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把心裡巨大的悲慟隱藏起來。 關伯為方老太太而死,其實也是為這麼多年的相思殉情而死,到閉上雙眼的那一刻,或許是無比欣慰的。因為他實踐了自己當年許下的諾言,只要方老太太有招,立時傾力出擊,毫不顧及自己的生死。從這種意義上說,他在今天結束了一次完美的人生,是值得擊節讚賞的快事。 「沈南,我想其實咱們可以認真談談,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鬼見愁的聲音低了許多,眉心上的皺紋展開,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 我厭惡地冷哼了一聲,頭也不抬,輕輕揉壓著自己的兩側太陽穴。 「大姐和小關都說過,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從二十一世紀初期開始,日本皇室就制訂了搜羅亞洲和環太平洋地區頂尖人才的秘密政策,只要是某一方面出類拔萃的人物,都會被列入爭取物件,由日方提供最優厚的生活條件和發展環境,並且給予相當高的國家榮譽,進入日本政府部門中的顯赫階層。小沈,反正目前小關去世了,你一個人留在港島,不如隨我去日本發展,憑你的醫術和武功,謀求名彪青史絕對不是問題。」 鬼見愁這些頗具誘惑力的許諾,現在聽來,如同烏鴉聒噪一樣,根本聽不進耳朵裡去,因為此刻我的頭越來越疼,仿如有十幾根風鑽正在腦子裡鑽來鑽去,雜訊和痛楚同樣令人幾欲崩潰。 我站起身,想去廚房沖杯咖啡,但一望見緊閉的廚房門,驀的想起從前關伯無數次端著託盤從裡面喜滋滋走出來的情景,眼淚再也壓抑不住,無聲地奔湧而下。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可能大姐也沒想到會損失掉小關這樣的朋友——」鬼見愁跟上來,百折不撓地繼續他的喋喋不休。 我霍的轉身,來不及拭去眼淚,提氣大吼:「讓開!」這是自己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態,但關伯的死猶如一柄尖刀,直插在我心窩裡,我能夠挺住不倒下去,已經是萬幸了。 鬼見愁聳聳肩膀,嗤的一聲輕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隨小關久了,自然會學到他的那些草莽習氣,我不會怪你。」 我胸膛裡的怒火燃燒更熾,陡的雙肩一震,一個重重的左勾拳自下而上打了過去。要想讓對方乖乖閉嘴,這大概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了。鬼見愁側身滑步,又一次施展出他最得意的鷹爪手,扣向我的左肘。上次交手時,我察覺到大家的武功相差無幾,要想打敗他,只能動用飛刀,但走廊空間如此狹小,連舉手出刀的機會都沒有。 「小沈,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滋味不會好受的,難道你不明白?」他的腳下功夫相當敏捷,已經融合了北派的劍彈腿、地趟腿、流星腿的特點,還有日本忍術裡的「飛燕提縱術」,幾乎是在地面上滑進滑退,行雲流水一般。很顯然,他的武功十倍于關伯,只是平時不輕易表露罷了。 第二次錯步進擊時,我的左肋和右肩同時中了鷹爪手,兩處的骨頭幾乎當場碎裂,立刻渾身軟麻,無力地靠在牆上。 「你不是我對手,但我願意提攜你。」他緩步後退,從旁邊的小桌上抽了一張紙巾,好整以暇地擦著指尖,仿佛是嫌我的衣服弄髒了他的雙手,「年輕人,每年在日本的『富士山千名高手比武大會』上,有無數人想投入我門下,甘心情願拜我為師。結果,我沒有一個能看上的,他們的資質實在平庸之極。現在,這樣的機會主動送上門來,聰明的話,就不會拒絕,是不是?」 他是勝利者,有理由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向我炫耀,但我對日本人的榮耀毫無興趣,從來都是如此。 「如果我有飛刀在手,你不會占到半點便宜。」我緩慢地揉著左肋,他的「鐵喙鷹啄手」相當厲害,肋下的兩層衣服都被啄透,連皮帶肉,都在火辣辣地痛。 「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也不會有推倒重來的二次機會。我深知這一點,才會比小關活得更久,比大多數人都活得久,並且是活得最有價值的,能夠不斷地取得勝利,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他的話突然被方老太太打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就是你活著的原則?」 鬼見愁吃了一驚,轉身向樓梯上看,我也立即滑步後撤,重新進入書房。鷹爪手的武功最擅長貼身搏擊,其中的「三十六大擒拿」和「七十二路小擒拿」屬於短兵格鬥中的經典手法,普通武功很難防禦。所以,我必須避開他的長處,將戰鬥的空間拉大。 窗簾正在夜風裡翻飛,但我聞到了一些非常古怪的味道,像是榴槤皮或者香蕉皮放了一夜後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 「你很聰明,偷看了金九傳授給沈南的破陣之法,提前一步打開老龍的『九宮八卦鐳射陣』,然後破解『青龍白虎龜蛇大陣』,拿走了四件神器,卻用早就準備好的贗品放在原先的位置。居爺、大雷、小雷他們都是武夫,對陰陽五行、奇門陣法之類毫不理解,當然分不清贗品和真品的關係。於是,進老龍別墅盜寶這個黑鍋讓他們背了,而你卻安心收藏起寶物,等待解開這四件神器上的秘密。老鬼,我送你去日本,是跑路避難,不是要你恢復元氣後幫著外敵來找自己人的麻煩。現在,你最好把那些東西交出來,大家還能保住各自的面子,不至於拔刀翻臉,好不好?」 方老太太的臉色陰沉得怕人,緊跟在她身邊的方星,則是滿臉淡漠,仿佛已經完全忽視了我的存在。 「大姐,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得更圓滿一點,免得小沈和星星受傷。」鬼見愁的態度突然變得謙卑而懇切,伸出雙手,準備去攙扶方老太太的胳膊。 「那麼,四件神器呢?」方老太太冷冷地伸出右掌。 「就在我暫住的酒店房間裡,並且鎖進了保險箱,免得出什麼意外。」鬼見愁做出一副極其無辜的樣子,但大家都很明白,這已經是圖窮匕見的時候了,無論怎麼偽裝都蒙混不過去。這是真刀真槍性命搏殺的江湖,而不是小孩子好一陣壞一陣的家家酒。 「如果我需要那神器,多長時間內可以命令你的手下送過來?」方老太太失望之極,但還是要繼續將這場戲演完,讓鬼見愁自己露出真實面目來。 鬼見愁後退一步,撓了撓頭頂,忽然爆發出一陣尖銳詭異的冷笑:「大姐,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早就加入了日本國籍,目前所做的任何事都與日本皇室的利益掛鉤。那四件神器有利於提高日本七大派忍者在奇門遁甲方面的戰鬥力,所以皇室才密令我借你的召喚之機回到港島。神器不可能還回來,七十二小時內將混在海上集裝箱裡運回日本,而我們大家的友情也該在今晚做個了斷,未知你意下如何?」 現在,我總算明白碧血靈環沒有發生效力的原因了,是鬼見愁提前掉包,只留了贗品給居爺等人。既然鬼見愁連贗品都準備好了,可見他回到港島根本就是政治利益的驅使,與追不追方老太太無關。 「了斷?」方老太太下樓,緩慢地跨進書房,忽的吸了一口氣,臉色暗變。 「對,就是這兩個字。一切瞭解,恩怨兩斷,然後大家就大路朝天、各行一邊,絕不相互干涉。」鬼見愁笑得像一隻偷吃了小雞的黃鼠狼,臉上那些深刻的皺紋慢慢舒緩展開。一個人在開心時大笑並無奇怪之處,但皺紋成形多年,絕不會因笑容而道道舒展。 在相書中,對「眉心抬頭紋舒展」有一個篤定的定義——「迴光返照,大禍臨頭」,只有死人或者准死人的眉心紋路才會大方地展開。我心裡忽然湧起了一陣兔死狐悲的淒慘感覺,因為今天所見的殺戮太多,江湖中人的生命實在太不值錢了。 我也是江湖人,或許有朝一日倒在別人面前時也會如此。 「如何了斷?」方老太太在沙發上落座。 「你交出星星的來歷秘密,我帶走她,回日本去做更深層次的分解研究。」鬼見愁輕輕巧巧地笑著,倏的打了個手勢,窗外的夜色裡突然鑽出六名挺著灰色弓箭和吹筒的黑衣人,把方老太太團團圍住。 「就這麼簡單?」方老太太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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