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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用心聽著,如果你記不住,將來有一天就會自己送死。大姐的話我不得不聽,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看你自己的運氣了。」隨著金九的沉鬱聲音,我身邊忽然亮起了一連串縱橫交錯的光柱。

  這些從四面八方射來的七彩光柱,在牆上、地面上、房頂上打出了幾十個絢爛的光圈,並且在我身邊構成了各種各樣的立體幾何結構。

  「在這裡,所有光柱都是幻影,不會對人造成傷害,但是,在老龍的別墅裡,卻是可以輕鬆切割鋼板的工業鐳射。你必須看清楚雷射光束的變化走向,然後移動到一個安全的位置。注意,光源位置不停地發生改變,除了你能找到的立足之處,其他地方都能被它掃描到。」

  當光源開始移動時,我謹慎地變換著位置,好讓光柱擦身而過。方老太太費了那麼多周折才換來金九的點頭,相信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長達半小時的僵持中,我始終能避開光源,並且清楚地辨識出移動經過的路線是循環往復的,恰好能形成一個九宮八卦的圖形。

  光源關閉了,房間裡又重新變得漆黑一片。

  「你記住了?」金九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出來,帶著嗡嗡嗡嗡的雜亂雜訊。

  「記住了。」我點點頭。

  「這個鐳射陣,就是老龍重金聘請我設計出來的,安置在一條地下隧道的入口處。突破鐳射陣的同時,你還得具備相當高明的開保險櫃技巧,因為這些防護措施只是一扇超級防盜門的第一條防線。剛才你肯定已經意識到,光柱的迴圈過程中,只有入口,沒有退路,所以看不了前面的門,就會被永遠地困住,直到堅持不住倒下來,被鐳射切割成耶誕節火雞。好了,我想說的,就這麼多。」

  他打開房頂的燈管,替我拉開那扇鐵門。

  我們沿原路返回,方老太太仍在大廳裡敬候,面前擺著兩部電話,臉色平靜如水,看不出是喜是悲。

  「那個陣勢已經演示給他看了,大姐,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你說過能保全我的家人,那句話永遠有效嗎?」金九的聲音怪怪的,仿佛隨時都會哽咽住。

  「我會,而且無論老龍會做什麼,我的承諾永遠有效,保證你的兒子、女兒安全長大,出落成有用之材。」方老太太拿起電話,放入自己的手袋裡,優雅地起身,「 沈南,我該走了,剩下的事你和星星看著辦。放心,在港島這片天空下,只要提到我的名字,沒有人會故意難為你們——包、括、老、龍、在、內。」

  最後這句話,她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地說出來,令金九的眼神變得徹底絕望了。

  我替她開門,兩個人相繼走出去,她上了一輛白色賓士車,從車窗裡向我揮手:「有問題打電話給我,照顧好星星。」

  她的神態和言語,都表現出了對方星的百般呵護,有這樣的母親,方星想不在江湖上成命都很難了。

  車子還沒有開,酒樓裡突然傳出一聲槍響,空洞的回聲足足震顫了半分多鐘,才從空氣裡消失。我不必回頭去看,也知道是金九選擇了吞槍自裁,以求江湖大佬們能高抬貴手,放過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替老龍佈置那秘門機關時,故意留下了破綻,一定是心懷不軌。老龍是個聰明人,能夠洞察一切,所以告誡金九保密。現在,秘密洩露,老龍不會放過他,所以不如自己提前瞭解,替妻兒留條後路。沈南,江湖上的各色人等,彼此間深深淺淺的各種關係,不出『利用、利益、同謀』三條路,所以,根本無需可憐別人。中國不是有句古語,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事?他做得了初一,老龍當然可以做初五,一報還一報罷了。這,就是江湖的規矩——」

  她擺擺手,賓士車呼嘯而去。

  我攔了計程車回住所去,剛剛折進小街,遠遠地便看到了小北倚著摩托車站在小院的對面。他的指縫裡夾著香煙,地下丟著一大片煙頭,可見已經等了很久。

  「葉先生要見你。」這是第一句話,硬梆梆的,但隨即又補充了半句,「給你接風洗塵。」

  這麼多天不見,他瘦了很多,下巴上的胡茬密密麻麻的,起碼有三四天沒有刮過了。

  我們之間似乎用不著太多客套寒暄,直奔主題:「葉溪呢?有沒有好一些?」

  他搖搖頭,低聲歎息:「情況很不好,葉先生有幾個異術界的朋友都來看過,說不出端倪,唯一的結論是葉小姐的陽氣正在逐日遞減,最長三個月,最短一個月,就會支撐不住,任何營養藥物都回天乏術了。葉先生說,希望你能抽時間過去看看她,最好能在這段時間裡一直陪在她病榻前。小姐說過,你是她最談得來的朋友,別人無法代替。」

  我的確該去看看葉溪的,但不是現在。金九死了,我必須把他展示給我的資料思考透徹,否則,不但自己有生命危險,也會拖累了別人。

  「明天可以嗎?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分神。」我只說實情。

  小北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丟下煙頭,摘下車把上的頭盔,無奈地苦笑著:「葉先生對小姐的關心超過任何事,希望你能遵守諾言,不要等他親自帶人來請。你知道,一個心急如焚的父親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他舉起頭盔,剛要向頭上戴,驀的有一隻遍體漆黑的小貓出現在小院的籬笆牆上,輕手輕腳地走了幾步,身子一縱,便上了鄰家的電動伸縮院門。

  「有些奇怪,我連續幾次都看到它,是你家的嗎?」小北困惑的停住了戴頭盔的動作。

  黑貓最容易讓我聯想起鬼墓地下的貓科殺人獸,而且司徒開死時,我也曾看到過一隻幽靈般離去的黑貓。我是第一次看到它,鄰居之間很少來往,自己也說不清它是什麼地方鑽出來的。

  「不是。」我緩緩地搖頭。

  「記得幾位異術大師都說過,看到黑貓連續出現時,很可能我們的身邊就要出現大災難了。有一本書——」

  他說了半句,我接上去:「是德國費尼尼切先生的《災難和預警》嗎?他的確提到過意思相近的一句話。別太敏感,也許那只是無意經過的一隻流浪貓罷了。」我盡可能地安慰他,鬼墓地宮裡發生過的事,目前只有我和方星清楚,而切尼等人死後,戈蘭斯基也得不到更多與「五重鬼樓」有關的資料。

  只要我們兩個不透露出去,就不會引起大面積的恐慌。

  「就是那本書,但一個人如果在幾個月內幾乎每天都見到黑貓,你會不會覺得有些奇怪呢?呵呵,大災難,我們身邊還會發生什麼災難性事件?九一一,還是神戶大地震之類的?」他沉鬱地笑了起來,啟動摩托車,馬達轟鳴著遠去。

  那只小貓居然一直沒離開,從電動門爬到了鄰家的陽光花房屋頂,無聲地坐下來,沐浴著趨近中午的溫暖陽光。

  關伯出現在院子裡,一看見我,馬上急急地向這邊走:「小哥,方小姐來了一個多小時了,一直在等你。」

  我記起錄影帶的事,心情受到影像,本來要向院子裡邁進去的腳收住,指向鄰家的花房:「關伯,最近是不是總看到這只貓——」我的手指一下子在半空僵住了,因為目光移開幾秒鐘的功夫,黑貓已然不見了。

  「什麼貓啊狗啊的,我沒在意。」關伯又一次催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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