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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卡萊的精神失控給了我某種啟發,按照南加所說,同樣的詭異事件一直都是發生在居住於四層的近衛團人馬中。看來真的需要徹查四層的所有空間,從那裡著手,找到怪事的發源地了。

  我敲了敲方星的門,她幾乎是應聲開門,臉上帶著無法琢磨的微笑。

  「方小姐,我找到一些新的資料,請你看一下。」我揚了揚手裡的那張畫,但她橫在門口,並沒有立刻請我進去的意思。

  「是無情小姐的大作?」她的語氣很古怪。

  我點點頭,她忽然冷冷地一笑:「沈先生,你有沒有注意到,無情小姐的傷勢有些與眾不同?像你所說,她為了追逐一隻黑貓而墜入陷阱,兩隻腳踝都受了重傷,現在應該是行動受限,只能借助於輪椅。但是,我用微型監控探頭觀察到她曾腳步輕盈地在房間裡踱步,並且能在門口有輕微動靜時,一個箭步閃到門邊,然後用『細胸巧翻雲』的輕功身法倒飛到床上去。」

  方星的監控功夫早在港島時我就見識過了,想不到她走到哪裡都會隨身攜帶這些微型設備。

  「細胸巧翻雲」是一個需要足尖、腳踝、膝蓋、腰椎四個部位同時協調發力的動作,放在平時,無情完全能夠輕鬆做到,但現在她的腳踝重傷,腳尖無法發力,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一點。

  「你的意思,她在詐傷?」我皺著眉反問,一種僵硬對立的氣氛在我和方星之間彌散著。

  「你說呢?」她絲毫不在意我的懷疑。

  我檢查過無情的腳踝,的確是嚴重挫傷,兩條主筋腫脹得很厲害。如果無情詐傷,這又是為了什麼?

  「沈先生,你是個聰明人,有沒有隱隱約約感到,冥冥之中有人在主導著整個事件的步進發展?麥義等人的死、黑色石頭的出現、活佛中毒、唐槍和無情先後失蹤,甚至是薩坎納教接二連三的挑釁行動,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穿著,而線的一頭,就是指向這座沙漠中的鬼墓。簡單說,是有人要我們進入鬼墓,才設置了一系列的突發事件,在一個巨大的迷宮裡鋪設一條明顯通道給我們。而你和我,就像科學家籠子裡最聰明的小白鼠一樣,沿著乳酪的碎屑,一路前進,到達了這個看起來像是終點的地方。」

  方星的話冷靜而犀利,讓我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我們,好像是棋盤上的兩枚棋子,正在被人緩緩驅使著,走向未知的目的地。沈先生,我們當前最需要弄清的,就是那目的地是生天還是絕穀?不要再糾葛於虛無縹緲的友情了,明白嗎?」

  她舉起右手,如同掂花在手一般,在我眼前輕輕地連彈三次。

  那是正宗的佛家武功「拈花指」,每當智慧高深的佛門大師需要點化門下弟子時,才會採用這樣的手法,不著一字,意於心傳。

  我沉默了幾分鐘,最終向方星重重地點頭:「我同意你的觀點,假如小白鼠已經被置於即將啟動的傳送帶上,它們能有什麼反應,不過是謹守不動,等待逃離的契機而已。」

  方星後退一步,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大口氣,略帶慚愧地微笑著:「沈先生,你不說話的時候,逼得我幾乎無法喘息。謝天謝地,也謝謝你能接受我的觀點,足以證明,我們註定是同一戰壕裡的朋友。」

  我跨進門裡,內衣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自從梁舉神秘喪命開始,我便有了方星剛剛說的那種感覺,接下來的幾天常常在午夜中猛然驚醒,覺得窗外有人冷冷地窺探著我。我是醫生,自然懂得開一些鎮靜安神的草藥熬來喝,但我根本說不清自己感到驚恐的原因何在。

  太多的偶然事件連綴起來,馬上就呈現出了一條「必然」的鏈條,不論我是出於「自願」或者「被逼」,必然的終點站都會是伊拉克古墓。

  方星的床上鋪著兩大本灰色的軍事地圖,旁邊扔著一隻十二倍軍用放大鏡。房間裡彌漫著嗆人的煙味,滿地上丟著七長八短的煙頭,令我忍不住皺眉。

  「不好意思,每次感到緊張時,我都會用抽煙來緩解心情。這一次情況很糟糕,兩盒萬寶路抽光了,心裡依舊充滿壓力,無法開解。」她匆匆踢開那些煙頭,請我在圈椅上落座。

  軍事地圖的每一頁上都蓋著「絕密」的黑色圖章,相信沒有「聯絡官」的特殊身份,蘭科納是不會乖乖向她送上資料的。她正在觀察的兩頁,是鬼墓附近的河道走向。一本繪製於二零零五年,一本則是很久之前的資料,日期標注為一九八八年的四月。

  「我們必須找到鬼墓的第五層——我正通過近二十年來的鬼墓四周地形變化,推斷是否存在地下暗河。按照地底建築學的基礎原理,建築物不可能截斷暗河,必須建造足夠的過水通道,令河流從建築物內部穿過去。特別在沙漠地區,違背這一建築規律的,其結果必定是建築物的底部基礎被暗河淘空,直接導致重力牆發生嚴重錯位……對不起沈先生,我說得太囉嗦了,其實這些理論你都該明白的。」

  方星有點緊張,下意識地再次抓起煙盒,但裡面早就空了。

  「我明白,很多盜墓專家會藉著暗河的幫助,潛泳到墓穴內部,鑿穿構成水道的人工砌牆,從而達到『省時省力』的目的。唐槍經常這麼幹,不過這樣做會引起河水倒灌,毀掉墓穴裡大批有考古價值的東西,最終遭到正規考古學家們的鄙棄——其實不是鄙棄,而是逼得那些謙謙君子們用最惡毒的俚語破口大駡,恨不得把所有的盜墓者剁成肉醬。」

  我想起唐槍的某些極端盜墓方法以及由此引發的全球性考古界狙擊盜墓者行動,禁不住搖頭苦笑。毫無疑問,盜墓者是地球上歷史文物的最可怕殺手,往往會為了一件古董而將價值連城的古墓毀於一旦。

  三年之前,唐槍為了竊取一幅具有五百年歷史的浮世繪名畫,潛入了日本最著名的北海道「柳生家族地下石棺」。畫還沒到手,暗河裡的水便將古墓內部灌得滿滿的,險些連命也丟在裡面。這一事件惹得日本皇室大為震怒,出動了六千名員警,全國通緝唐槍。不過,當日本員警呼嘯著挨家挨戶搜查時,唐槍已經坐在開往港島的黑道貨輪上,優哉遊哉地欣賞著自己的戰利品了。

  「有人來了!」一陣急促之極的腳步聲奔近,我倏的收回了散漫的思緒,馬上伏地聽聲。腳步聲一直到了方星門前,有人大力敲門,嘶啞著嗓子大叫:「沈先生,沈先生,快出來,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方星皺眉:「怎麼回事?」

  我分辨出門外是那個曾向我暗示過好感的女醫生,立刻跳起來開門。

  女醫生一頭撞進來,抓住我胸前的衣服,直愣愣地瞪著眼睛,嗓音如同一隻陳舊的老風箱:「快,快,她只喝了一口水,就……就死了……」

  我抓住她的胳膊,半抱著向外沖,沿著她跑來的方向前進。

  女醫生已經說不出話來,右手一直向前指著,拐進另一條稍微短一點的走廊,前面傳來淡淡的消毒藥水氣味。走廊盡頭的一扇門開著,裡面傳來輕柔的美國慢搖音樂聲。

  我丟開女醫生,飛奔到那扇門前。一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女子倒在寫字臺前,雙腿痛苦地蜷曲著,兩手用力揪著胸口的衣服。她的臉向著我,呈現出一片可怕的紫青色,嘴角沁出了一到墨黑的血絲。

  寫字臺上平躺著一隻紙杯,杯子裡的水已經沿著桌面蔓延開來。

  方星跟在後面,在女醫生的胸口推拿了幾下,她終於得以正常說話了:「艾娜正在跟我說話,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只說了一句『喉嚨痛』,便突然倒下來。我嚇壞了,只能跑去你們那邊。沈先生,你也是醫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嗅了嗅那只紙杯,沒有任何異味,灑了的水也僅僅是純淨的清水。

  「是中毒?」方星謹慎地做了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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