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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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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你有沒有看到這家人?」林濤趕緊跑上前去問。 老人停下腳步,看了看林濤說:「你是問易家公?」 林濤點點頭。 老人往山上一指,說:「給易家奶上墳去了!今天是易家奶的忌日。唉,可憐啊!」老人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息。 「老人家,您能給我說說他家出了什麼事嗎?我爺爺和易家公是夥計倆,是我爺爺讓我來看看他們家。」林濤信口雌黃。 那老者顯然相信了林濤的話,索性把肩上的柴放下,就勢坐在路邊草叢上。從腰間取下一根竹筒做的水煙袋,不緊不慢地點上火,咕嚕咕嚕地吸了兩口,才慢慢說道:「他們家本來有一個娃崽,很好的一個娃崽,叫易龍。幾年前,幾年了?我還真記不清楚了,大概不是三年就是四年。為了一個叫阿金的姑娘,龍崽打殺一個同寨子的年輕人。據說那個娃崽糟蹋了阿金姑娘。龍崽一時性起,就拿火槍把那個孬崽給崩了!然後就帶著阿金姑娘逃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去年的今天,易家奶盼兒子沒盼來,一撒手就走了。只剩下易家公,還有一個什麼都聽不到的老太奶。日子過的孤清啊!」說起易家的事,老者唏噓不止。 「哦,對了。你們怎麼不進家啊?他家裡有人的。老太奶在家的,好多年了她都不曾出過家門的。」老者說。 「我以為家裡沒有人呢!我們就去。謝謝您!」林濤的嘴倒是蠻乖巧的。 老人的一袋煙剛好抽完,收了煙袋,把柴背在肩上,也不多話,徑直走了。 夏曉薇看著老人滄桑的背影,突然發現那老人竟然沒穿鞋子,赤腳走在鋪滿亂石的山路上。 「你們剛才聊了什麼?」夏曉薇問。 林濤把剛才和老者的對話一五一十地翻譯給夏曉薇聽。 「什麼?家裡還有一個老太奶?!」夏曉薇驚訝地說,「老太奶會不會就是阿雅?!我們進去看看!」 夏曉薇和林濤再次走到那座有幾分破敗的吊腳樓前,沿著樓梯上了二樓,果然,門是虛掩著的。夏曉薇敲門,林濤說:「姐,別敲了,老太奶什麼都聽不到了。」說著,伸手把門推開。 雖然是白天,但房間裡卻是一片烏黑,只有一個大約五十公分的正方形的小窗戶透過微弱的光線,感覺非常壓抑。此時,門雖然開了,但透過的光線依然十分有限。夏曉薇已經無法辨別屋子的朝向,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的方向有問題,擬或是四周高大的樹木遮蔽了陽光。屋子中間是一個火塘,火已經滅了,只有一些木炭的灰燼。火塘邊隨意擺放著兩條低矮的長凳,黑乎乎的,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屋子正中的牆上是一個神龕,神龕正對著屋門,神龕上放著一小段蘿蔔,蘿蔔上插著三炷燃到半截就已經熄滅的香。小小的一段蘿蔔居然也能做香爐,夏曉薇不得不佩服主人奇特的想像力。 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背對著夏曉薇和林濤,老人的頭髮雖然白了,卻依然綰得一絲不亂。一身青布衣雖然有些脫色,但看上去還很乾淨。老人好像全然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麼。依然專注地高舉雙手在側面牆壁上摩挲著什麼。 夏曉薇凝神一看,只見老人是在仔細地擦拭一個老舊的鏡框。 老人的那雙手,骨節略大,膚色黧黑,滿是皺紋。乍一看,仿佛是一截乾枯的老樹皮,沒有一點水分。相比之下,老人手裡面的白色帕子居然是那麼刺眼。老人擦得很用心,還不時地停下來,把嘴巴湊上去,往鏡框的玻璃上哈著氣。 夏曉薇走近老人,就站在老人身後。她看清了鏡框裡面的照片,她從坤包裡取出自己帶來的那張,兩張照片一模一樣。夏曉薇情不自禁地舉起右手,握住老人佈滿滄桑的手。兩隻天差地別的手交疊在一起,一隻青春、白嫩、溫潤、美麗,一隻乾澀、枯萎、粗糙、醜陋。夏曉薇修長的手指慢慢移向老人手中的帕子。 老人抬眼看了看夏曉薇。 那一瞬間,夏曉薇看清了那張蒼老的臉,眼角眉梢間,阿雅年輕時的影子還依稀可辨。是阿雅!沒錯!是阿雅奶奶! 老年的阿雅看著夏曉薇俊美的臉龐,實在想不起這位漂亮的姑娘是寨子裡哪戶人家的女兒。 夏曉薇輕輕用力,想從阿雅奶奶手中抽出那塊帕子。 阿雅仿佛明白了夏曉薇的意思,慢慢鬆開手。 夏曉薇接過帕子,默不作聲地繼續擦拭著那個鏡框。淚水含在眼裡,欲滴未滴。 阿雅突然看到夏曉薇左手握著的照片,她渾濁的眼睛裡放出一道奇異的光,顫抖的雙手伸向夏曉薇手裡的那張照片。 夏曉薇拿著那塊白帕子,轉過身,看著阿雅奶奶那張佈滿溝溝壑壑的臉,把自己手裡的照片交到老人手裡。 阿雅接過照片,看了又看。突然,阿雅放聲大哭,嘴裡不停地念著:「李先生,李先生……」阿雅說的是標準的漢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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