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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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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旬旬……是旬旬回來了……我,我先去換個衣裳……」那肥白的身軀很快穿過豔麗姐和門的間隙進入主臥,消失在旬旬的視線範圍裡。 「他……他在這裡幹什麼?」雖然這句問話實屬多餘,答案顯而易見,可此時的旬旬卻再也找不出更合適的語言。 豔麗姐的臉上瞬間染上了不自然的緋紅,旬旬這才留意到她身上也僅僅松垮垮地套了件真絲的睡袍,雲鬢蓬鬆,眉梢眼角的失意早換成了風情。 旬旬不是小孩子,她很清楚在自己回來之前這屋子裡發生了什麼,現在想來,豔麗姐方才的氣急敗壞除了老貓的招惹,很大一部分還來自於對這進展的無所適從。 旬旬當然沒指望過豔麗姐為誰守節,無論是她死去的父親,還是屍骨未寒的曾教授。她理解甚至支持母親去尋覓生命中的第二春,但為什麼要是周瑞生?池澄口中的「王八蛋」表舅,她公司裡的同事,一個油滑世故無比的中年男人,這絕對不是豔麗姐的春天,只會為眼前尷尬的處境雪上加霜。 「他怎麼了?反正你遲早也會知道的。」豔麗姐強作理直氣壯,「我這把年紀了也沒什麼好避諱的,只許你和男人糾纏不清,我就要守半輩子活寡?」 「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你們,你們……唉!」旬旬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她雖已疑心母親和姓周的有曖昧,但打死也想不到會那麼快在這房子裡看到光著身子的周瑞生。 「這事你別管。」豔麗姐仿佛又想起自己在這所房子裡的絕對話語權,看了一眼仍在女兒懷裡的貓,成功地轉移了話題:「你回你的房間去吧,不過在這之前先把貓給我弄走!」 她這會還不肯放過,看來老貓闖下的禍也不輕。旬旬記起周瑞生轉身時背上的幾道血痕,得是什麼情境之下老貓才會跳上他的裸背伸出爪子?這貓向來膽小,年紀大了也不再好動,平日裡多半躲在旬旬床底睡覺,遇到生人更不敢放肆,除非有奇異晃動的東西吸引了它天性裡狩獵的本能。 裝著貓食的碗正對著主臥室的門,難道是它睡醒了出來喝水,又恰好遇到沒有把門關嚴實的兩人……光是這個聯想都足以讓旬旬崩潰。 「你還抱著貓杵在那幹什麼,我說的你聽見沒有?」豔麗姐不依不饒。 旬旬強令自己心平氣和地講道理。「這麼晚了,外面又是天寒地凍,把它放出去它還怎麼活?就算是要送走,好歹等到明天我給它找個去處。」 「我管它活不活得了?別人離婚被孩子拖累也就算了,你倒好,沒生孩子,卻主動從姓謝的那裡帶了只貓出來,你生怕你沒個拖油瓶就不夠倒楣是不是!」 豔麗姐話說得益發難聽,這時穿上了衣服的周瑞生站到了她的身後,親昵地埋怨道:「有話好好說,何必對孩子發脾氣?」 他繼而面朝旬旬,臉上堆著笑,略帶拘謹,反復搓著手。「那個……旬旬呐,我今天喝多了幾杯,實在是……嘿嘿,實在是不好意思了,不過我和你媽媽……」 「你要是可憐我的話就別再往下說了。」旬旬打斷了他。 周瑞生保養得不錯,年近五旬,臉上鮮見皺眉,平時系上領帶,帶上眼睛也算文質彬彬,可此刻旬旬看著他白淨面皮上那雙目光游離的眼睛,剛才那白花花的肉仿佛又在眼前晃動著。她不禁把老貓抱得更緊,她知道,它和自己一樣的噁心。 周瑞生不尷不尬地乾笑著,交握的雙手裡還拎著一條毛巾,正是他不久前從衛生間裡搭在身上帶出來的那條。旬旬試著把注意力轉移,想想藍天,想想白雲和海洋……可是,她還是無法忽略,那竟然是她的毛巾! 她想發作,偏又出不得聲,好像有個小人不停在耳畔提醒著,這是豔麗姐的房子,這是豔麗姐的房子,他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房子是老式結構,只有一個衛生間,她甚至能在腦海裡構想出日後和周瑞生同在一個屋簷下進出的日子,他今天隨手就借用了她的毛巾,下一次是什麼,牙刷? 「你背上的傷口還得好好處理一下,明天我陪你去打針,我先處理掉這只貓。」豔麗姐再度把矛頭指向旬旬,「這貓平時蔫蔫的,竟然還敢傷人?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收拾了它,你別跟我打馬虎眼,現在就讓它滾蛋!」 旬旬不是善辯的人,憋得滿臉通紅,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和懷裡那只貓抖得一樣厲害,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好,好!它滾蛋,我要識相的話也應該趁早滾!」 「你朝我說什麼狠話,真那麼有骨氣有本事,當初還用得著回到這裡?」豔麗姐嗤之以鼻。 旬旬當即二話不說,沖進自己的房間,把老貓往貓包裡一塞,就四下收拾著自己的私人物品。她平日裡收納就極其有序,重要物件井井有條,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已整理停當,拎著貓包和行李就朝大門外走。 周瑞生見事態嚴重,急著要去攔她,可旬旬這樣鮮少動氣的人一旦盛怒之下他如何能夠攔住。豔麗姐臉上除了意外,也不無悔意。她或許逞一時口舌之快,但畢竟是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肉,未必真動過將女兒掃地出門的念頭。可豔麗姐愛面子,挽留的話畢竟說不出口,只得嘴硬半諷半勸:「喲,說走就走,看來是找到下家,腰板硬了。我告訴你,走出這個門容易,當心被男人騙了,回頭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 旬旬打開大門,回頭對母親說:「媽,最後那句話正好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借著一股氣性,旬旬頭也不回地出了豔麗姐家所在的樓棟單元。起初是三步並作兩步,漸漸地腳步開始躊躇起來。她在快出校門的時候給曾毓打了個電話,問能否借她的住處暫時安頓幾天。 曾毓那邊鬧哄哄的,原來她今天去了工地,施工方請吃飯,她原打算明早再回市里。雖然旬旬並未向曾毓明說遇上了什麼事,但曾毓很清楚以她萬事不求人的脾氣,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會麻煩別人,當即表示讓她等等,自己可以連夜開車趕回來。 工地距離市區大約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此時已近深夜,曾毓說不定還喝了酒,旬旬連忙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若只是找個一夜棲身的地方倒也不難,與其勞師動眾,不如隨便找個旅店應付了。難的是天亮之後怎麼辦,她總不能在收回房子之前的這一個多月裡都住在旅店裡。 曾毓大致問了旬旬的情況,爽快地說反正現在連泉也去了外地,自己平時總一個人待著,旬旬願意在她那住多久就多久。只是說到那只貓的時候她流露出了為難之意。曾毓有鼻炎,對一切會掉毛的生物過敏,她猶豫了片刻,委婉地勸說旬旬,反正這貓原本是謝憑寧的,不如送回謝家,實在捨不得,還可以找個動物寄養處托人照料一陣,等到旬旬自己安頓好了,再把它接回來不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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