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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伍月薇敲著車窗,懶洋洋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生生地證實了他們兩人的狼狽為奸。

  夏長寧像頭豹子般迅速支起身退出車外,我也像只兔子似的鑽出轎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可惜夏長寧一把拉住了我。

  「你放手!」我怒吼。

  「站好!」

  靠!我又不是你的兵!我低頭掰他的手指。NND!他的手指什麼材料做的?我懷疑要用刀來削才行。

  「薇子,咱倆多少年交情,你居然來這一手?」夏長寧咬牙切齒。他的氣憤全化成力氣傳到我的手腕上了。沙豬!

  伍月薇聳聳肩,「怪我壞你的好事?我答應演這雙簧是為了咱倆多年的交情,我可沒答應事後不讓甯小姐知道。員警嘛,有義務保護公民不受欺詐。再說,我從來沒買過花,我咋知道幾千枝紅掌多少錢?你給我的錢明明不夠嘛。」

  哈!還有什麼好說的?我甩不開夏長寧的手,便罵他:「惱羞成怒了不是?機關算盡太聰明,怪你自己吧!你還好意思拉著我?你拉著我幹什麼?說你流氓那是輕的!」

  「對,我流氓,我就流氓怎麼了?別和流氓說道理!」

  我氣得連放聲喊救命的心思都沒了,撇開頭望向一邊。心想,我甩不開,你總會放開。耗著吧,今天丟人的不是我!

  「阿寧,就這樣的丫頭,你還窮追不捨,為什麼?我認識你多少年,那年特訓要不是我幫你擋流彈,你早掛掉了!這些你就忘得乾乾淨淨?你十三歲來部隊,我爸對你不好嗎?我大哥、二哥對你不好嗎?」

  夏長寧看著她,身上繃著的氣瞬間泄了,無奈地說:「薇子,你別這樣。你好好的一朵花別總想著往我這堆牛糞上插啊!想想你的條件,多好!你大哥、二哥做生意,疼你怕你沒錢花,給了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要在媒體上打徵婚廣告,組織起來肯定能PK快男!我是小學文化,想去報名連門檻的邊都挨不上……」

  伍月薇美麗的眼睛浮起一陣水汽,燈光下晶瑩剔透,可瞬間又被夏長寧痞痞的話逗笑了,才笑了幾聲就又哀怨起來,「阿寧,我十四歲那年就只想嫁給你。我今年二十六歲,我等了你十二年!」

  趕上瓊版悲情絕戀了,搞得我像小三似的!停車場很安靜,那個花店的員工和我一樣在看戲。他為了他的五百多塊花錢不能走,我卻是被夏長寧緊拉著走不了。

  身體一個趔趄,夏長寧把我拖到他身前,像展示標本似的對伍月薇說:「我夏長寧要找的媳婦是這個樣子的。薇子,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就這麼著吧!你擺我一道我認了,我丟人我也認了。」

  「我沒答應要嫁給你!」這是立場問題,不能含糊。

  「閉嘴!我沒向你求婚!」夏長寧瞪了我一眼。

  大概是這樣的鬥嘴傷害到了旁觀者的自尊心。伍月薇笑了,那是種受了傷卻要盡力維護尊嚴的笑容。她抬著下巴好一會兒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丁越死了,在梁河就死了。甯福生,我以員警的身份正式通知你這件事。走私集團的人吊上了丁越,他應該是在麗江見到他們的。為了不傷害到你,他才和你分手。阿甯去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鑒於他對案件的貢獻,警方尊重他的個人意見,沒有公開這件事。丁越的臨終遺言是不希望你知道他死亡的消息。阿寧追求你,我按照丁越的意思想斷了你對他的感情。事情就是這樣。甯福生,丁越對你如此情深義重,你不覺得你這麼快就和阿寧在一起是背叛了丁越嗎?」

  她在說什麼?我只聽到了前面的話。

  丁越的突然分手原來是這樣嗎?他已經不在了嗎?

  我茫然地看著夏長寧。他的臉色都變了,手一緊將我擁在懷裡,捧起我的臉迭聲說:「福生,你別這樣!」

  我怎樣了?我從他黑烏烏的眼睛裡唯讀出一件事,這是真的。

  「福生,我告訴你,你別激動,我都告訴你。」

  我一點兒也不激動。我就這樣看著夏長寧,覺得生活跟我開了個玩笑,讓我在極短的時間裡懂得了欺騙、殘酷、背叛與傷痛。

  那個溫柔的丁越,俊朗帥氣的丁越。

  糾結多日的心結原本打了個死結,現在不是被解開的,而是被一剪子哢嚓剪開的。線團解開了,卻斷成了這麼一小截一小截。

  我寧福生何其有幸,能得到丁越這樣的感情。

  可是,得到又如何?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生死之間的距離。他那麼年輕,那麼帥,那麼溫柔。

  「薇子,你小時候宰我的癩皮狗也是這樣。好歹丁越愛過你,你怎麼能這樣,啊?」夏長寧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

  伍月薇也惡狠狠地說:「你對一條癩皮狗寵著護著也不肯對我溫柔點兒。我就宰了它怎麼樣?」

  夏長寧和伍月薇相互瞪著眼睛。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們的眼神,我低下頭去掰夏長寧的手指,他瞬間驚覺,握得更緊。

  我生生壓下翻湧的思緒,對夏長寧笑了笑,「丁越高估了他自己,我還沒愛他愛到要死的程度。夏先生,放開你的手,希望你和伍警官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我閉上眼,眼睛乾幹的。如果沒有這一出,我對丁越也沒有愛得死去活來的感情,然而,已逝的丁越卻帶著他的深情撞進了我的心。

  夏長寧沒有鬆手,反而用很快的語速說:「福生,你不要傷心。丁越愛你,他只不過……你應該活得更好!他不是你理想的男人。忘了他!」

  我驀然激動起來,大吼:「你說不要就不要?打著丁越的名義欺騙我,憑什麼?!你們做任何事想過別人的感受沒有?你們從來都從自己的立場出發!你,夏長寧,你是我見過的最混帳的人!還有你,伍月薇,你和夏長寧就是絕配,求求你趕緊逼著他娶了你好不好?!」

  我一口氣說完,抬腳就踢。夏長寧條件反射地一鬆手,我一腳踏空摔在地上。

  他伸手來拉我,我手腳並用一齊揮,做足了在地上打滾的架勢,就是不想他碰我一下。結果也沒攔著他,夏長寧一把抱起我,歎了口氣說:「我送你回家。」

  「滾開!」

  「不會!」

  我呆了一呆,他的手臂用力箍住我,無比認真地說:「福生,丁越說你死心眼兒。你哭出來吧,你哭出來我就放心了。」

  我……我只想回家,離他們遠一點兒,一個人靜靜地待著。丁越被我放到了心裡的角落,我要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和他說悄悄話。

  「你憋著會憋出毛病來的,哭出來就好了。」

  「我現在不想哭,你給我放手!」我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夏長寧擔憂地看著我,硬是不放。

  我靠!我現在就是哭不出來!我不僅哭不出來,還會被他氣笑了!

  這時伍月薇從地上拾起那枝玫瑰走過來,她把玫瑰的花瓣一瓣瓣撕下來,邊撕邊說:「阿寧,你要一心一意哪。」

  我滿腔怒火化成一句:「關你屁事!」

  伍月薇望著夏長寧也「哼」了一聲,「護好你的癩皮狗,別落我手上被我宰了!」

  夏長寧被她激得手一揚。

  伍月薇揚起臉,說:「你打啊,打完了再找我家老爺子告饒去!」

  夏長寧氣得胸膛一陣劇烈地起伏。他拖著我要上車,這時花店那人小聲地開了口:「夏先生,那個……五百二十八,少算了一百一十四枝花。」

  「自作自受,丟人現眼,活該!」我甩不開他,就狠狠地譏諷。

  夏長寧不說話,拿出皮夾,把錢給了花店的人,然後拖著我上車。

  車走了老遠我回頭,伍月薇正蹲在地上。我歎了口氣,這時的伍月薇才像癩皮小狗啦。她也是個有毛病的人,正常人咋會看上夏長寧呢?

  「你還想咋樣?」我沒力氣和他爭,也爭不過他。

  夏長寧把車停在路邊,很溫柔地對我說:「福生,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眨了眨眼睛,還是沒眼淚。

  他就一直目光炯炯地盯著我,要我哭。

  我要回家,一定要哭出來才行嗎?我又眨了眨眼,想擠出兩滴眼淚來好交差,但還是沒有眼淚。我都想求他了,我哭不出來,我只想安靜會兒,成不成啊?要是能夠兩眼一翻暈過去就好了。這樣想著我就閉上眼靠在座位上。

  夏長寧很擔心地搖了搖我,說:「福生,我這就送你去二醫院。」

  我雙目一睜,真的哭了出來。我邊哭邊打他,「夏長寧,你太欺負人了!你太過分了!你居然要送我去精神病醫院!」

  他高興得不顧我在打他,一把抱了個實在,「好了好了,沒事了,哭出了就沒事了。」

  「我要回家!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看到你,滾!」

  「送你回家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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