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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他狐疑地看著我,我目不斜視盡可能坦蕩蕩地回望過去。良久,他才笑了,「好人做到底吧,你要我幫你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

  我自問對丁越還沒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只是自尊心受傷,覺得太沒面子了,僅此而已。但我還是非常非常想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我想,換了任何人都想知道吧?

  然而夏長寧真的只是想好人做到底嗎?他沒有別的要求或是條件嗎?我眨巴著眼表示懷疑。

  「當然,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呢也不是那種純粹的好人。就算是接了件案子,也要收點兒報酬,收了你的報酬就當公事處事,這樣你也放心。」

  「多少錢?」

  他手指悠悠然地敲了敲方向盤,想了想,說:「福生哪,我這個人性子強。你沒聽說過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你答應做我一年女朋友吧!我心裡舒坦了,大家也沒過節兒了,多好。」

  當我是白癡呀?答應你等於是與虎謀皮!

  「薇子老爹說我骨子裡有股狠勁,我認准了的事一定會做到。」他說完頗有深意地睨了我一眼。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我閉緊了嘴。

  「其實呢,說是做我女朋友,不過就是讓我心裡舒服一下。你越擰著我就越來勁兒。你給我個機會讓我最多賤這麼一年,不行嗎?」

  「我當不認識丁越這個人好了。」任他怎麼說,我只知道一點,只要答應他就後患無窮。

  「你這人怎麼這麼強?都說了你越擰我越來勁兒,你不是喜歡我硬著來吧?」夏長寧故意擺出一臉驚喜。

  他這神情像是我就喜歡他不要臉似的。我被氣樂了,張口想譏諷他。

  夏長寧慢悠悠地說:「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你不用咬文嚼字、引經論典說我是沒文化的粗人。我沒進過中學的課堂,但我也不是文盲。你是學中文的,這句話的意思你能聽明白吧?不明白我再說一次。」

  這話的意思是沒有經過考證就下結論是很愚蠢的事情,拿不能確定的事情去做依據,是在欺騙對方。

  一個十三歲當兵、執小學畢業證、沒有進過初高中課堂的人隨口能就說出這句來,我不是不震驚的。

  是我一直因為偏見小覷了夏長寧?他說話一語雙關,不僅是說我看扁了他,也是在說我看錯了他。

  我學的是中文,但這句話出自哪裡我卻不知道。而且,我足足想了一分鐘才想清楚這句話的含義。

  「怎麼,被驚到了?」他挑釁地問道,顯然對能引一句古文震暈一個中文系畢業生極為自得,吃西餐那會兒故意顯粗魯的氣惱怕是煙消雲散了吧。

  我不想查丁越的事情,可夏長寧不願意。就是說,我不想知道都不行。

  「夏長寧,說實在的,我不是要和你犯擰。我只是覺得……你看上我什麼了?這樣有意思嗎?」

  「呵呵!這樣,我給你說個故事,你就明白了。」夏長寧打了開窗,讓陽光和空氣透進來。他點著煙邊吸邊說。

  「我當的是文藝兵,可沒跳過一天舞、唱過一天歌。」

  什麼意思?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追女朋友不是唱歌跳舞,以前我的首長這樣說的。」

  什麼意思?我望著夏長寧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他斜瞟了我一眼,我看到他側臉上隱隱露出笑容,知道他在引我發問。我就不問,偏過頭看窗外。

  夏長寧便歎了口氣,說:「我們首長追女人,全軍最漂亮的女人。那女人拽得很,看不起首長,跳交際舞的時候故意讓他出醜。首長火了,甩了她一巴掌說了這句話。本以為要背個啥處分的,沒想到那女人反去求情,然後就答應嫁給他了。」他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滿臉揶揄的味道。

  看得我的冷汗刷地冒了出來。我「哼」了一聲說:「別告訴我說那女人從此覺得你首長男子氣十足才愛上他。夏長寧你敢動我一手指頭……」

  他朗聲笑了起來,「我從不打女人,但薇子除外。你不能把她當女人看。」

  伍月薇脾氣大,但長得就是個古典美人哪。

  「薇子老爹就是我的首長。我十五歲時當她老爹的勤務兵,剛開始不敢動她,有回把我惹急了,打架的時候把她摔得鼻青臉腫。本以為我慘了,結果她老爹哈哈大笑,說終於有人治得了她了。薇子從此還真的沒再欺負過我。這人和人咋就不同呢。」

  我很神往地想像夏長寧狠揍伍月薇的情景,不覺有些汗顏。我也很想和伍月薇打一架,原來我骨子裡也很暴力。不只是伍月薇,我甚至想自己能把夏長寧也揍了,那該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

  「笑什麼?」

  我趕緊低頭。我一個好人哪,怎麼會被他們逼得變態了呢?

  「我當兵的時候才十三歲,到了部隊想吃好吃飽,我就選擇了去炊事班,在那兒養了兩年豬,然後又當了兩年勤務兵我就不幹了。薇子老爹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要去當汽車兵,做他的勤務兵應該比汽車兵有前途多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搖頭。

  「汽車兵有錢。我膽子大得能把油車開到加油站賣掉半箱的油。小時候家裡窮,大哥穿完的衣服我穿,我穿了再給三弟穿。我們哥仨讀警校,我十三歲當兵就是為了省錢。所以,我發誓這輩子一定要有錢,任薇子老爹用什麼人生大道理教育我我都不聽。後來那老傢伙趁著全軍大比武我得了散打第一名的機會把我整到特種部隊去了。」夏長寧悠然笑著,「特種兵我也不願意去,我還是要開公司掙錢。」

  他說起家裡的情況時,聲音就低了下去,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傷感。

  十三歲,為了省錢去當兵,可想而知在部隊受了多少苦!這一刻我覺得夏長寧很可憐。

  夏長寧的聲音突然就溫柔了,「福生,就是這樣的眼神。」

  什麼眼神?我莫名其妙。

  「明白了?」

  「什麼?」

  「我鍥而不捨追你的原因。福生,和你在一起,我能安靜下來。」

  聽完他的故事、一大套理論和他這個結論式的問題,我還是不明白,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但又飛快地跑遠了。

  他呵呵笑了,「怎麼樣?一年就成了,你要真不喜歡我,我也不黏你,就當是我倆沒緣分。」

  我差一點兒就點頭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三個月。」

  「成交!」他答應得極為痛快,我馬上就後悔了。就像逛商店買衣服,老闆說這衣服要一千,我馬上說五百塊還差不多,其實一百塊就能買到,而最最要命的是,我還沒打算買這衣服哪。

  但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夏長寧就像奸商一樣板上釘釘地進行交易,「走吧,簽份協議。」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夏長寧悠然地說:「我覺得和你簽個協定再公證一下比較好,畢竟女子與小人是一般難養的。」

  我的臉刷地紅了。腿有點兒發顫,我膽怯了。

  「協定內容很簡單。我幫你查丁越的事,你做我三個月的女朋友;三個月後你要是不愛我要和我分手,我夏長寧絕不糾纏你。白紙黑字各執一份,如何?當然,你也可以有附加條件。比如,夏長寧不得對你動一根手指頭等等諸如此類的,只要對你有利的條件你儘管提。」

  「那個就不用了吧?」

  「福生,我是生意人,在商言商。」

  我被他稀裡糊塗繞得不知道怎麼這事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

  我和夏長寧真的簽了份協議,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答應做他三個月女朋友,其間他不能違背我的意願做我不想做的任何事;三個月後若不能繼續交往,任何一方不得糾纏對方,影響對方的生活。

  看起來對我有利。附加條件是夏長寧查清丁越這件事。

  我看了又看,看得夏長寧悶笑,「要不要找個律師幫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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