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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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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第一次殺了人,五個人心裡都還有點畏火,主要是怕走在街頭上突然被條子追。這幾天大家都不怎麼出去,就龔建章有時去探探風聲。街面上果然有許多傳言,但和虎頭他們無關,盡是些橘子園裸體女屍案冰廠廠長被挑斷腳筋案,至於周扒皮,沒有誰提到,電視上連個尋人啟事都沒有。也許是這傢伙生前待人太苛刻,連他老婆都想他早死。虎頭他們這才漸漸明白,有時一條人命就跟一隻螞蟻的命一樣,可以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也許是中國人太多,也許是人民警察忙不過來。對此虎頭並不覺得有多高興,反而有點悲哀——要是有一天自己被人滅了,就像一杯髒水倒進海水裡,也會連水泡都不起一個。大仇一報,他一下子失去了目標,整個人都有點提不起勁,每天執行任務後就是打牌,連夜總會都不太去。 大家都愛跟虎頭打,因為可以贏錢。虎頭打牌簡直無技巧可言,一頓亂打,算是打了個痛快。他不賴帳,只是有時侯輸狠了就擺出一臉凶相,出牌簡直像是在摔磚頭,膽子小的還要被他駭暈。不過沒關係,完事後請他喝點酒,他就很高興了。好名聲傳出去了,連黑虎幫的一些人也跑來跟他打。黑虎幫,管的是河西,大家是隔河鄰居,卻隱然有點對立的味道。利益衝突倒還沒有,主要是兩幫的頭心裡都防著對方,生怕被吞併了。至於底下有些小兵,倒沒這麼警惕性高——不都是一樣嗎,出來混的,多交幾個朋友幾多好。所以虎頭倒也跟黑虎幫的一些人混熟了。不過有個人,虎頭始終親近不起來,他就是四野豬。 這傢伙,地位跟虎頭差不多,也是膀大腰圓,刨了個光頭,看人眼睛裡總射出兩筒凶光。這人政治覺悟高,似乎不高興看到手下的弟兄跟敵幫的小頭目搞在一起,每次虎頭去河西路,他都刺刺的看人。虎頭被他看得老大不耐煩,也是橫眉冷對。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陳明就勸虎頭少去一點河西路,那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虎頭雙眼一瞪,怕什麼?虎頭當然不怕,照樣光著膀子去打牌,看到四野豬總是搶先一步瞪眼,然後揚長而去。四野豬脹得痛,明確告訴手下不准跟虎頭玩牌。有人把這話告訴了虎頭,當場虎頭就跳了起來,老子玩牌還要他管,雜種,他媽的老子一刀剁了他。又有人把這話傳給四野豬,四野豬頭髮豎了起來,我崽不打爆他。 罵過了也就罵過了,虎頭也沒往心裡去。直到有天他從個麻將館裡鑽出來,看到四野豬帶了兩個人堵在前面的巷子口,他才打了個激靈。虎頭隨身帶了個黃書包,包裡除了彈弓外,還有把鐵錘。但四野豬他們手裡都是兩尺多長的殺豬刀。虎頭想也沒想,轉身就跑。他跑得不急,四野豬他們就快追了上來。但虎頭本沒打算跑好遠,到了塊比較開闊空地上他就停住了,回身就是一彈弓。他打的是鋼珠,一彈就打出一聲慘叫。還沒等對方運過神來,抽出鐵錘他就沖上去,一錘把個矮坨子的右手錘斷。剛想收回手,四野豬就一刀剁下。虎頭來不及退步,想也沒想,左臂一擋。刀往後一拖,裂開一道長長的血口。虎頭又一錘掃過去。四野豬一偏頭,額頭角還是沒避開,頓時如遭雷擊,差點暈倒。等定下神來,虎頭早已跑得沒看到個人了。 躲在個小閣樓上養好傷後,虎頭準備召集弟兄反撲一場。陳明卻匆匆跑來,說老大就在下面。老大?老大來看過一次了,還給了三千塊錢,怎麼又來了?虎頭衣服還沒套好,王一川就上來了。 怎麼樣?他看著虎頭,臉上居然有一絲笑容。 虎頭感到很溫暖,居然有想流淚的感覺。像是一個被人欺負了的小孩,想撲在父親懷裡哭一場。他媽的養傷時沒這感覺,傷好了卻軟弱了。虎頭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他揚了揚下巴,好了。 是不是準備反撲啊? 是。 不行。王一川的臉又變得陰沉。 虎頭簡直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為什麼? 王一川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沉沉的,看得虎頭的怒火都被壓了下去。 報仇,遲早的事。但還不是時候。我們現在實力還不如他們呀。王一川說完,歎了口氣,顯得很無奈。虎頭第一次看見老大歎氣,又被感動了,覺得自己硬要堅持就是不體諒他的難處了。 聽我的話,跟他們喝頓和氣酒。報仇的事,你放心,絕對會報。 喝和氣酒是雙方老大磋商的結果。按道上的規矩,一旦喝了和氣酒,就算是血海深仇也要揭過不提。如果誰再反撲,就是有違江湖道義,人人得而誅之,橫死街頭亦不足惜。四野豬跳著不肯來。他的損失更重:一個廢了只眼睛,一個右手粉碎性骨折,他自己差點成了腦震盪,額頭一直隱隱做痛。三對一居然是這種結局,簡直是大丟面子。他老大鼓起眼睛罵他,你是個有種的就去跟他單挑,帶人去就是壞了規矩。贏又沒贏,你還講什麼?出盡醜。快去換了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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