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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〇


  這樣草草的處理一番,勉強將剛才的尷尬遮掩過去。

  葉兒陪著姐姐呆在二樓新房裡,蘇娟第一次看到如此場面,從被兩位逍遙谷弟子用滑竿抬進山那一刻開始,心裡就七上八下的。她雖然早知道祝童背景複雜,沒想過會複雜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早知道解放幾十年了,她還以為這是個傲嘯山崗、殺人不眨眼的土匪窩呢。

  「葉兒,不如再考慮一下,結婚可是女人一輩子最大最大的事。」蘇娟把嘴湊到葉兒耳邊,壓低聲音道。她生怕驚動了外面那些人,不只是為了葉兒,也為自己的安全擔著幾分心思。

  「姐姐,我覺得很好啊。」葉兒為姐姐寬心;「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呢?他們啊,雖然不都是好人,卻也壞不到那裡去。這是他們的生活方式,是歷史的另一種延續方式。姐姐,我真的感覺很好。沒人逼我,他對我很好,祝媽媽對我也很好。」

  「祝媽媽當然很好,可他整天與這些奇怪的人在一起,會不會……我是說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那個樣子?葉兒,你從小就沒吃過苦,現在可能覺得沒什麼,以後……」

  「我不擔心以後,擔心也沒用啊。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可是讓我離開他,我真的做不到。」葉兒看著桌上的那堆價值不菲的禮物,皺皺眉頭。不擔心只是對姐姐說,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安。

  每個女孩子在這個時候都會有類似的情緒波動,葉兒也不例外。嫁給祝童,完全是一種傳統的婚姻方式。沒有結婚證,更沒有法律保障。作為一個生活在都市中的女孩,心裡難免會覺得少了點什麼,空落落的。

  「唉,真拿你沒辦法。」蘇娟想到自己的事,輕歎一聲。

  她到底比葉兒多活了十幾年,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通過這一年多在望海醫院的頻繁接觸,心裡真覺得祝童是個相當不錯的年輕人,配自己的妹妹綽綽有餘。當初她選擇上海男人,主要就是看對方憨厚老實,有穩定的工作。這十幾年來,他也確實表現的很好,是個顧家愛老婆沒脾氣的三好老公。

  可就是怎麼一個標準的好老公,在生活環境發生變化後,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就蛻變成另一個人,一個蘇娟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祝童至少表現的很坦率,對自己有很清醒的認識。

  「娟姐,他那樣的男人可能經不起多少誘惑。」想起祝童當初勸自己不要讓丈夫接受范西鄰示好的這句話,蘇娟不禁又歎了口氣。醫院裡那麼多年輕漂亮的女護士,祝童只要稍微點點頭就有大把的機會;外面還有更有魅力的陳依頤和井池雪美小姐。

  蘇娟雖然一直認為自己的妹妹是個天底下最美麗的那朵鮮花,可與那兩位比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麼優秀了。

  祝紅和玉女進來了,蘇娟忙起身迎接。

  一路從洛陽來到逍遙穀,也算是熟人了。蘇娟對祝紅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還有幾分淡淡的羡慕。這麼優秀的一個女子,不靠男人不靠丈夫或父輩余蔭,能得到外面那麼多男人發自內心的敬重,偏偏又如此有魅力;在蘇娟看來,真是件不可思議的奇跡。

  「這次真的很抱歉。在這麼個地方,太委屈葉兒了。」祝紅道。

  「沒什麼,只要他們不覺得委屈就好。」

  這樣的話,祝紅已經說過了。這次主要是對葉兒說。

  玉女拿出一副玉鐲遞到蘇娟手裡:「蘇家姐姐,咱們真是一見如故呢。我們家別的沒什麼,只這玉石是老本行。這幅鐲子算不得什麼值錢的物件,千萬莫推辭。」

  蘇娟早聽葉兒說過,玉女可算是祝童的本家長輩。這樣的人送出的禮物是萬萬推辭不得的。可是,她來時匆忙,根本沒準備什麼回禮。

  還是葉兒乖巧,將一瓶柳依蘭送的蘭花精露塞到姐姐手裡。

  玉女拿起這精巧的玉瓶嘖嘖稱奇,蘇娟這才知道,這看上去不怎麼起眼的蘭花精露,竟然也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

  明天就是婚禮的正日子,柳晨捧著兩套大紅吉服送過來,讓葉兒試穿。她也又一套,明天的婚禮上,柳晨是葉兒的伴娘。

  吉服是玉女親手縫製的,前天葉兒已經試過,有幾處不合身的地方修改好,今天拿來讓葉兒再試試。

  葉兒不是挑剔的人,特別是這個時候更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她穿上吉服,蘇娟、祝紅上下左右、前前後後檢查幾遍都覺得沒什麼問題,才算過了這關。

  玉女又拿出一套首飾,一件件給葉兒披掛上,讓她對著鏡子看喜歡不?

  葉兒站在鏡子前,想著明天就正式嫁給祝童,心裡總有點虛虛的。

  這套玉飾共有八件,每件拿出去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葉兒知道,這是神石軒送給她壓箱底的傳家寶,未來要留給後人的。

  想到這裡,臉上慢慢浮起些暈紅。

  幾年來,她與祝童之間雖然時有小的磕絆,但在床第間卻無比和諧,每次都能多次享受到欲死欲仙的高c。只是最近兩個月,也就是從西京回來後,兩人歡好多了些神秘的東西。

  葉兒更喜歡以往的純粹。

  祝紅已經找到了讓他們脫離蝶神的辦法,沒有了那兩隻小精靈,孩子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她知道蝶神與雙修對祝童的意味著什麼,鷹佛的影子始終是一團沉重的烏雲,盤旋在兩人頭頂。至少在度過鷹佛這道劫數之前,祝童不會將蝶神送出去。

  況且,葉兒也捨不得她的白蝶。在她心裡,那只善良可愛的小精靈似乎就是她的孩子。

  祝童應酬安排這許多人住下,與曲老億一直忙到淩晨一點,小時樓周圍才安靜下來。他手裡把玩著那把「達瓦頓金」金弓,問道:「曲叔叔,鷹佛送來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和我比射箭?」

  曲老億拿過「達瓦頓金」看了會兒,笑道:「這把弓在識貨的人眼裡是無價之寶,送到拍賣行,頂多能拍個百十萬。」說完,曲老億解下纏繞在弓體上的弓弦裝好,隨手掰下一枝苦竹,三下兩下做出只竹箭,搭上弓弦運力開弓。

  「達瓦頓金」緩緩彎曲被拉開了三分,曲老億鬆手,弓弦震盪,竹箭發出「嗚嗚」的低嘯釘進石樓外牆上的一塊青石上。

  祝童跑過去看,大半竹箭都陷阱青石內了。他目睹了曲老億製作竹箭的全過程,逍遙穀的苦竹質地堅硬,與鐵石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即使考慮到曲老億附加在竹箭上的真氣,「達瓦頓金」金弓的威力也夠驚人的。

  祝紅聽到動靜走出石樓,看到曲老億手裡的「達瓦頓金」金弓,道:「孩子,活佛把它送來是要點化你啊。」

  「我知道,可是不太明白。」祝童把竹箭從青石內抽出,他腦子裡有個模糊的東西,卻隔著一層膜。

  「你和葉兒在大漠裡追了他一夜,他不是怕你們。要不然怎會那麼巧,偏偏把你們帶到天輪寺?活佛是在體驗你們的……境界。他送這把弓是要告訴你,那種境界固然厲害,對付他還不夠。」

  祝紅到底是長輩,不好意思說出「雙修」這兩個字,祝童已經全明白了。鷹佛確實是在點化他,提點他今後努力的方向。

  無論是他與葉兒的雙修境界或是祝門蓬麻功,都有相同的弱點,那就是重守不重攻擊。沒有如「達瓦頓金」金弓般犀利的進攻手段,他在鷹佛面前沒什麼取勝的希望。

  鳳骨鬼鞭,那東西不只喝血,稍不留神就會要命,能不用儘量不用。

  可倉促之間,他去哪裡找一套可對鷹佛構成威脅的攻擊性神功?並且,這門神功要有一個前提條件,不能與蓬麻功衝突。如此一來,可供選擇的空間就十分有限了。

  逍遙谷……曲奇深淺他已經很瞭解了,逍遙穀講究的是以柔克剛……二品道宗,還是算了吧,羽玄真人可沒那麼大方;唔……漢水尹家……

  祝童親眼目睹過尹石風施展出的水流東劍法,那確是一門犀利而燦爛輝煌的攻擊性神功。重要的是,祝童與尹石風有過多次交流,漢水尹家與祝門可說是淵源不遠。心法上的衝突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三、婚禮(下)

  「也許,我可以幫上點忙?」柳依蘭從院門外走進來。

  或許是逍遙谷的苦竹林喚起了塵封在她心底的回憶,自到來後,柳依蘭多數時間都獨自在山谷內徘徊。

  出任八品蘭花大姐之前,柳依蘭曾與竹道士有過一段雙宿雙飛的雙修經歷。他們在川東竹海搭起竹屋,與這逍遙穀一樣,都是人煙稀少環境清幽的所在。

  但是這樣的寂寞不是常人可以長時間承受的,柳依蘭自小生活在國外的都市里,沒有竹道士那般一心求道的決心。竹道士時常閉關潛修,有時一次就是十幾天。她耐不住寂寞退縮了,悄悄離開了那座竹屋,也離開了竹道士。

  是好是壞,她心裡至今也沒個由頭。

  她回來一會兒了,站在門外的苦竹林旁傾聽山風,仰望星空。以她的修為,只要她想聽,石樓附近三、五裡內所有的聲音都逃不過她的耳目。可她只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目的地傾聽,直到祝紅說的那幾句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姐的好意心領了,只是……」祝童以為柳依蘭要把相思紅線傳給他,連忙搖頭拒絕。

  他之所以喜歡漢水尹家的水流東,是因為尹石風曾用一柄細劍刺傷過索翁達活佛。相思紅線陰柔銳利,需要細緻入微的控制。那是一門易學難精的功夫,習練起來一定要耗費不少的心力與時間。況且,一個大男人玩相思紅線,怎麼想怎麼怪異。

  「誰說要給你了,我們家的東西只有女兒家才懂。」柳依蘭橫祝童一眼,俏步來到祝紅身邊,問道:「夫人,可以嗎?我想,蘇姑娘學會了相思紅線,多多少少也是個助力。」

  「多謝妹妹了。不過,就怕柳家長老們怪罪妹妹。」祝紅心裡喜歡,臉上顯出掩飾不住的笑意。葉兒是個都市嬌小姐,雖然已修入蓬麻初境卻沒什麼防身的本事。

  葉兒馬上就要成為祝童的妻子,婚禮過後就意味著她將正式成為江湖道的一員。學會了柳家的相思紅線,在暗流湧湧的江湖風雨中,至少有了三分自保的把握。

  「現在的世道,很少肯沉下心的孩子了。蘇姑娘肯學,她們只會喜歡呢。不外傳就沒關係。只是,要委屈蘇姑娘拜我為師。」

  柳依蘭眉開眼笑地說,祝紅連連稱謝,這件事就算定下來了。

  祝童上樓把葉兒叫下來,排開香案,恭恭敬敬地向柳依蘭行了拜師禮。從此之後,她就算是柳依蘭的記名弟子了。祝童也再不好叫柳依蘭大姐,而必須稱她柳大家或隨著葉兒叫「師父」。

  鷹佛沒有限定祝童是一個人還是與葉兒一起應戰,祝紅是母親,當然希望兒子身邊的多個幫手。可她也知道自己的兒子,祝童一定不會答應葉兒與他一起去冒險。

  第二天一早,葉兒姐妹倆在柳晨陪伴下去仙女潭梳洗打扮。

  石樓一樓佈置成喜堂,曲奇帶著四個年輕人抬來一頂披蓋著紅色轎衣、上繡龍鳳圖案的花轎。

  祝童也換上一身大紅袍服,傻呵呵地站在院子正中任人折騰。

  十點整,祝童坐上一副滑竿帶頭,花轎跟在後面,一行人順山路去仙女潭迎娶新娘葉兒。

  江小魚、藍湛江等幾個年輕人在祝童周圍調笑著,仁傑薩尊和曲桑卓姆都被曲老億留在石樓,真珠卻跟來了。

  祝童一直對他們三個包括江小魚都抱有一份戒心,可人家是來參加婚禮的,還各自送上一份大禮,他現在是江湖酒會召集人,即使有恩怨也不好多說什麼。

  從布天寺到逍遙穀即使乘坐飛機也至少需要兩天,祝童暗中問,可以確定沒人把這個消息告訴鷹佛。可人家偏偏趕來了,這多多少少在祝童心裡留下一塊陰影。唯一合理的解釋只有付諸虛無中那常人不可理解的大神通了。

  鷹佛如果真的高明到如此程度的話,這個世界真的容不下他了。

  祝童心裡一直在惦記凡心道士,道宗水長老說他去川東竹海了。

  「祝師兄,我聽說雨虹妹妹對你很感興趣啊。」江小魚扶著滑竿一側,仰頭低笑道。

  「江兄莫非是聽雨虹妹妹的姐姐『親口』說的?」祝童道。

  真珠竇雨虹就是十幾米後,中間只隔著花轎,這邊的話,她只要用心就能聽得一清二楚。她正與柳曼湘和曲琴沿路采來山花裝飾到花轎上,聽到這邊的對話幾步來到祝童的滑竿旁,笑道:「師兄啊,我也是師父精心準備禮物啊。師兄什麼時候收呢?」

  祝童整整帽檐上的插翅,顧左右而言他:「這套新郎官的吉服穿戴起來就是不方便,尤其是帽子。」

  「師兄只要『取』了真珠,師父的把握就大了很多。」竇雨虹又道。

  「我媳婦是蘇葉,不是真珠。」祝童低頭看著她,很認真地說。

  竇雨虹說的「真珠」不是她,而是她Ti內的那顆「真珠」。祝童以為,那顆「真珠」與常老煉製的龍虎丹類似,索翁達活佛是真的想借這份禮物大幅度提升祝童的修為。可是,這份禮物他真的不能「取」。

  「師父讓我跟在師兄周圍,師兄什麼時候『取』都可以。」竇雨虹微笑著說完,退回到花轎那邊。

  藍湛江不明所以,江小魚卻若有所思地看著竇雨虹。「真珠」是什麼,他大約猜到了幾分。索翁達活佛體內的「真珠」,一定非同凡響。可惜的是,這顆「真珠」是為祝童量身打造的,不知道他有沒有福氣「取」。

  「動心了?」祝童看出江小魚的心思;「無魚師兄如果有意,需要祝某配合的,只要言語一聲。」

  江小魚猛然醒悟,拍著腦門道:「阿彌陀佛,謝師兄提點。」他又回頭看一眼竇雨虹,心裡連呼厲害。

  如果倒退一百年、二百年,「真珠」出世的消息肯定會在江湖道中引起軒然大波,多少強者或渴望成為強者的江湖中人會為此拼命的,可現在……

  曲老億原本計畫讓葉兒梳洗過後去苦竹院休息,祝紅認為苦竹院的名字不好,就改在仙女潭了。好在仙女潭不遠處有座小巧的道觀,是百多年前逍遙穀為一位有相當地位女性前輩潛修隱居所建。那裡一直沒有荒廢,稍加休整後,掛上紅綢,貼上喜字即顯出一番洋洋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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