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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一


  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習慣的;比如說逃跑,比如說追逐。

  如今正是這種情況。

  索翁達跑了一夜,開始只是為了躲避江湖道高手的追殺。慢慢的,逃離這兩個字開始支配他的思維。他似乎忘了,一直緊追著他不放的只有兩個人。

  而祝童與葉兒的情況也差不多。

  在索翁達剛開始逃遁的時候,葉兒曾經愣住了,她不解地問:「鷹佛不是很厲害嗎?他怎麼跑了?」

  「是啊,索翁達怎麼跑了?」祝童也是滿心滿腹的疑惑。無論怎麼想,他都沒想到索翁達會跑。

  怎麼辦?追嗎?

  祝童正在思量,葉兒已然牽著他的手追下去了。

  索翁達也算是修為高絕,但他只能感知到兩公里到三公里左右的範圍。可祝童與葉兒聯手,加上白蝶與葉兒之間的聯繫,感知的範圍最大可到十五公里。

  這一場追逐,從深夜持續到天亮,跑的固然忘了為什麼要跑,那追在後面的兩個人,好像也習慣了。

  朝陽從鷹佛背後升起,籠罩在紅戈壁上空的深沉孤寂被滌蕩一空。

  牛角嶺出現在索翁達活佛的視野裡,那猙獰的兩隻牛角入兩枚利劍,刺破了阻在活佛心頭的魔障。

  我在躲避什麼?我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逃避?

  鷹佛猛然轉身,迎著朝陽昂然而立,他不跑了。

  「他停下了啊。」葉兒也感覺到了,雖然她還看不到。

  「是啊,他不跑了。」祝童也驚醒了。

  就憑他們兩個,在茫茫大漠以紅戈壁上追了鷹佛整整一夜,說出去沒人會相信,那需要多大的勇氣與那個什麼啊。

  祝童覺得,索翁達一定是受傷後精神遇挫,加諸深夜裡那片詭異兇險的石林的負面影響,才會有了一夜的心靈迷失。天已經亮了,他們依然跑了至少一百多公里。現在追上去,一旦鷹佛惱羞成怒……

  可葉兒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祝童放下心裡的雜念,跟上她的腳步,與節奏。

  已然追到這裡了,現在想什麼都是多餘的。也許,只有兩人聯手,在這種奇妙的雙修境界內,才有與索翁達一拼的資格。

  兩公里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

  當祝童與葉兒手牽手站在索翁達活佛身前十米處時,他已經收拾好全身的狼狽與煞氣,淡定從容地站在那裡。

  「就是你們,追了我一夜?」索翁達很有些感慨的樣子;「我該謝謝你們啊,小師父。你追的好啊。」

  「其實,我們也沒想做什麼。」祝童有些赫然地說。

  「正是因為沒想做什麼,所以我才該感謝你們。」索翁達擎出吼天聖光杵,對葉兒道;「你像要回你的夥伴,是嗎?」

  葉兒點點頭;上前一步道:「她是我的朋友,你沒有權利掠走她。」

  「你知道我是誰嗎?」索翁達不無威嚇地問。

  「我知道,都是無論是人還是佛,都不能不講道理。」葉兒凜然不拒:「白蝶是一位前輩托我照顧的朋友,它不屬於我,也不屬於你,你沒有任何理由掠走她。」

  「如果,我說不呢?她對於我來說,是大有益處的補品,與人參鹿茸等同。你們傷了我……」

  「你這是狡辯!」葉兒憤然道;「你掠走她在前,受傷在後。白蝶不是無主的,她是我的朋友。即使是人參鹿茸,你想用的話也要先經過主人的同意。可是你沒有,如果不把她還給我,我就一直追著你,就是天涯海角,也絕不放棄。」

  「好一個天涯海角決不放棄,謝謝小師娘提點,索翁達受教了。」索翁達收斂起剛才的架勢,竟然對著葉兒深深施禮。

  抬起頭,又對祝童道:「小師父,你從未教給我過什麼啊。可這場追逐,你讓我重新認識了一個陌生的鷹佛,走了。」

  說完,吼天聖光杵迎著朝陽霞光一閃,索翁達活佛轉身,向著紅戈壁深處的南方走去。

  「還追嗎?」祝童苦笑著問。

  「白蝶已經回來了。」葉兒欣喜地拿出神傳琥珀,握在兩人手心之間。

  經歷過一番劫數,白蝶與紅蝶再次團聚了。

  四、鬧天輪(上)

  索翁達走了?

  他就這麼走了?

  被自己和葉兒追了一夜,就這麼把白蝶還給葉兒,走了?

  祝童眼看著索翁達活佛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戈壁中,轉過頭看向葉兒。

  葉兒站在東邊,陽光穿過她的隨風飄舞的髮絲,碎裂後跳躍成一層淡淡的光暈。

  凝視著被逆光映襯出幾分聖潔的葉兒,祝童不禁有恍如隔世的感覺。葉兒似乎離他很近很近,又似乎遠在天邊,或隨時都可能飛上藍天,離他而去。

  「我這是這麼了?她對我做什麼了?」祝童仿佛從一場夢境中驚醒。

  過去的這一夜追逐,完全是葉兒在主導;他可沒有在沙漠與戈壁交錯的蠻荒地帶的追逐索翁達活佛的膽量。

  開始的時候,他只是不忍葉兒傷心,將雙修境界的主導權交到葉兒手裡,希望她能在那種奇妙的境界中認識到鷹佛的強大,打消追回白蝶的念頭。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思維似乎被葉兒控制了,不由自主的進入一種天不怕地不怕,有理走遍天下的境界。

  幸好是葉兒,雙修境界是在是太可怕了,竟然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控制一個人的思想。

  葉兒似乎並沒有覺察到祝童複雜的心理活動,她欣喜地與白蝶溝通交流著;對周圍的一切都沒什麼感覺的樣子。

  她不去操心,祝童卻不能不操心。

  他回想一下之前的感知,好像,不遠處有座寺院,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在那個方位也不知道是什麼寺院。

  祝童四處看看,太陽升起的方向是東,索翁達向南去了,周圍……到處是紅色的礫石。

  葉兒應該很清楚,那時,她是雙修境界的主導,周圍十公里之內的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感知範圍內。

  「我們……該向那裡走?」祝童有點著急,他已然完全清醒了。

  現在是清晨七點四十五分,昨天晚上,與牛少校商定的到達天輪寺開始行動的時間是八點,他還有不到十五分鐘就遲到了。

  雖然,他這個江湖酒會召集人使命只是聯絡各個門派,協調各派力量與利益,以應對可能對江湖道構成威脅的危機,這次行動的指揮使無處大師與柳依蘭。

  可是,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缺席,總會讓人產生一些不太好的印象。他還擔心柳依蘭,以為自己與葉兒遇到不測了,對天輪寺使出雷霆手段。

  「你不是要去天輪寺嗎?那裡就是了。」葉兒隨手一指,祝童看到了牛角嶺。

  他牽起葉兒的手,要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開始的階段葉兒稍微有點抗拒,她雖然是祝童的女朋友,卻還有一個警官的身份。出現在那樣的場合,合適嗎?

  很快,她就把這些雜念拋開了。

  以葉兒聰慧當然能想到,經歷過這麼多的事,回到上海後,即使祝童不說什麼,她也必須多今後要走的道路作出選擇了。

  兩人跑出百十米的距離,才協調一致進入雙修境界。

  這次是以祝童為主導,他感知到了四公里之外的天輪寺周圍正發生的一切。

  他看到,江湖道眾高手的車隊停在天輪寺門前廣場上,柳依蘭頻頻向這邊張望;咦!她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個方向……

  他看到,江小魚站在牛角嶺上向這邊張望,甚至能看到他臉上吃驚的表情。想必,江小魚不會想到,他和葉兒竟然把鷹佛追趕的如此狼狽吧。

  他看到,仁傑薩尊活佛與雪狂僧抗著個年輕的道士正向牛角嶺西側一處隱秘的洞口走去。

  那應該就是天輪寺最神秘的密宗修行洞了,那個年輕道士一定是凡星道士。正如之前所預料的那樣,雪狂僧在老實且恭順地跟在仁傑薩尊活佛後面,明顯被洗腦了。

  雪狂僧難道是被仁傑薩尊活佛洗腦了?想想也不奇怪,既然曲桑卓姆都有了新月輪,比她更高明的仁傑薩尊早該修煉自己的世界了。

  雪狂僧那般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一品金佛高僧,應該是最好的實驗物件。

  可是,他們這個時候鑽進那個洞裡做什麼?

  祝童將感知探向過去,卻忽然遇到了一層無形的阻隔。

  祝童好奇心大起,仁傑薩尊活佛距離密修洞不過五米,他站住了,在等落後十幾米的雪狂僧。

  無論是什麼樣東西在保護天輪寺的密修洞,在有人進出的瞬間總會露出空隙。

  雪狂僧距離仁傑薩尊只有兩米了,手扶著一塊紅色礫石停下喘息,似乎很累的樣子。

  仁傑薩尊活佛以為雪狂僧那般年紀,扛著凡星道士跋涉在牛角嶺嵖岈參差亂石間確實很辛苦;他伸過手去要把凡星道士接過去。

  此時,異變忽起。

  雪狂僧扶在礫石上的手猛地橫掃,正擊在仁傑薩尊活佛胸前。

  仁傑薩尊萬沒想到,看似被洗腦的雪狂僧竟然會突施襲擊,一時不查被打的口吐鮮血,倒跌向密修洞的洞口。

  雪狂僧一擊得手,絲毫沒有追殺的意思,扛起凡星道士轉身就跑。

  江小魚還在牛角嶺上,看到雪狂僧突然發難,楞了一下,猛然從隱身處竄出,跨前數步,攔住了雪狂僧的去路。

  雪狂僧自從凡星道士敗在鷹佛手下那刻起就打定了一個注意,無論怎樣也要保證凡星的安全。倒也不是雪狂僧有多偉大的想法,促使他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竹道士。

  說起來,雪狂僧雖然是個武癡,但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對那個未知的世界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感覺。所以他才會找上凡星,並主動與他結伴行走江湖。讓凡星去挑戰鷹佛索翁達這個臭的不能再臭的餿主意,雪狂僧就是始作俑者。

  沒有一品金佛豐厚的人脈與資訊資源,凡星就是想去找鷹佛過招,也不可能找到雪松寺去。

  凡星失敗了,雪狂僧戰鬥經驗十分豐富,看出自己就是上去也是自取其辱,乾脆舉手認輸。

  鷹佛對凡星很好奇,要把他帶回布天寺,於是就帶著他們一路西行,在沙漠與草原接壤的河套地區時,鷹佛似乎有事,把他們交給了前來迎接的仁傑薩尊活佛。

  索翁達活佛在的時候,雪狂僧表現得很配合,對鷹佛的吩咐也連連點頭稱是。索翁達活佛走後第三天的夜裡,雪狂僧帶著凡星逃跑了。

  仁傑薩尊並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兩位布天寺聖光殿的聖光喇嘛。

  雪狂僧背著凡星一氣跑出數十裡,終於累了,找到一個牧村,想要一匹馬或別的什麼。可牧區信仰的是藏教,且只是輕度信仰,對雪狂僧這樣的開口就要東西的中原和尚完全不屑一顧。

  於是,當天晚上,雪狂僧就被以為聖光喇嘛攔住了。很快,仁傑薩尊活佛與另一位聖光喇嘛趕到,雪狂僧只有俯首就擒。他對付一位聖光喇嘛還湊合,兩個根本就很吃力了。尤其令雪狂僧摸不著頭腦的是,攔住他的聖光喇嘛明明不是他的對手,可每關鍵時刻都會念出奇怪的符咒,接著身上金光一閃,總能化解他的制勝一招。

  再加上修為稍遜一籌的仁傑薩尊活佛,根本毫無勝算。

  可仁傑薩尊活佛對雪狂僧逃跑的行為很憤怒,他是索翁達活佛門下第一位得傳摩羅獄印的弟子。他並不貪心,專修摩羅獄印中的靈部,也就是被索翁達稱為心印大圓滿的空行靈轉界。

  這一次,仁傑薩尊要給背信棄義的雪狂僧點教訓。修煉空行靈轉界也需要法器,可仁傑薩尊卻另闢蹊徑,把自己的身、心、靈息作為法器,走上了一條充滿未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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