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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七


  「吃飯可以,讓他來醫院吧。我們的內部餐廳有很好的廚師和飯菜。」祝童想了想,為這次見面劃定的基調。

  「可是,我已經在海天定好房間了。」範西鄰猶豫著。

  「也許,是有點不合適。」祝童不忍心太落範西鄰的面子,畢竟是範老的親兒子;「去我辦公室吧,那裡安靜。」

  「也好。我這就讓他過來。」范西鄰知道這是祝童底線了,只好打電話讓對方過來。

  半小時後,一個高瘦得男子被西蕾婭引進祝童的辦公室。

  祝童沒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出對方的年紀,這是很少發生的情況。從外表看,他應該已經步入中年,但是頭上那刻意淩亂的短髮,又顯得極其時尚。衣著更是奇怪,高品質的灰色休閒褲下是一雙圓口布鞋,上衣卻是一件潔白的純棉襯衣,一遛金色紐扣無一例外都在扣縫裡;哦,還系著背帶。

  「你就是那個神醫李想?」男子沒有與範西鄰一樣坐在沙發裡,而是一屁股坐到大班臺上。他的個子本來就高,原本十分無禮的舉動竟完成得很自然。

  「我不習慣仰視。」祝童靠在椅背上,絲毫不讓地與對方從高出射下來的目光撞在一起。

  「你會習慣的。」男子抽出一隻碩大的煙斗,裡面已經裝好煙絲。他從褲兜裡找出一根粗粗的火柴,在腰間的一劃,竟然著了。

  祝童這才注意到,對方還系著一條細細的灰色皮帶,與褲子的顏色幾乎一樣。

  「我姓侯,大家都叫我萬里侯。你也可以這樣叫我。」男子深深的抽了口,將濃重的煙霧噴到祝童眼前。「你那只金絲貓不錯,什麼時候玩膩了,讓她去北京找我。」

  「聽說譚千熾在你這裡,準備一下,我要帶他走。」男子俯下身,盯著祝童眼睛;「你好像沒聽清。我再說一遍,譚千熾無論死的活的,我都要帶他走。現在!」

  「你會得到回報的,聽說你已經治好他了。真有本事,摔個半死的人都能被你救活。神醫李想是吧?你已經有一家醫院了,還是那個是金石投資的副董。錢當然也不稀罕了。西鄰,他喜歡什麼?」男子忽然轉向範西鄰,將整個背部丟給祝童。

  「萬里侯。」祝童這時候開口了,對范公子說道:「那是個什麼東西?你竟然帶一隻猴子來見我?」

  「侯公子,你最好客氣點,他不是圍著你轉的那些人,他是我的朋友。」範西鄰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了。

  「哈,你終於說話了。」男子猛然轉過身;「你叫我猴子?那是咱的小名。小時候,我說的是十歲以前,很多人都叫我猴子。那時我太瘦了,比動物園的猴子還瘦。考慮一下,不讓我帶走也行,至少讓我見見他。」

  「請坐。」祝童伸手指指沙發。

  「我喜歡這裡。」

  「我不喜歡,請坐。」祝童又說。

  「臭規矩真多。我討厭上海,媽的,滿大街都是潮潮的玩意兒。」萬里侯罵罵咧咧的站起來,幾乎只用了一

  兩步就跨到範西鄰身邊,緊貼著他坐下。

  「你有病。」祝童等他坐好了,說。

  「你才有病呢。」萬里侯猛地跳起來,指著祝童的鼻子道:「別以為披個醫生的皮就了不起了,你這樣的老子見多了。」

  「你真的有病。」祝童伸出右手指指腦袋,又指指左肩,最後停在胸口;「你腦子從小受過刺激,具體表現是喜怒無常,多動。肩胛骨斷了,可是落到西醫手裡了,裡面現在還有鋼釘。天陰下雨的時候,會很不舒服。你如果還是這副德行的話,十年內必定死於心臟病。哦,你很練過功夫,佛門功夫。」

  萬里侯呵呵的笑起來,摟著範西鄰的肩膀道:「這小子很有意思,真他媽的有意思。不過,確實有本事。嗨,李先生,我現在相信譚千熾被你救活了。知道你為難,譚千熾只是你得病人,他是黃海的人。這樣吧,聽說下午有一場秀,帶我去看看。把那個美國參議員介紹給我認識。可以吧?」

  「猴子,今年幾歲了?」祝童問道。

  從他進門開始,祝童就在觀察、判斷,但對方表現得太好了,不斷改變策略乃至形象,以至於到現在為止祝童對他的印象還十分模糊。祝童能確定一點,萬里侯是很自負的人,他可以容忍被輕視乃至被調侃,但一定容忍不了被當成孩子。

  果然,他跳起來,大叫著隔著大班台伸手抓向祝童的脖子:「你竟然敢叫我的小名……」

  「你沒資格在我面前動手。」祝童臉上露出殘忍的微笑,一把攥住對方的兩個手指;「你想不想聽聽手指折斷的聲音?哢吧!哢吧!兩根手指能發出不同的聲音。」

  萬里侯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看起來十分狼狽。他猛然發力,試圖將手指掙脫出來。

  祝童完全沒有用力的樣子,微笑著看著他。兩根手指卻怎麼也脫不出對方的控制。

  「算了,又話好好說,用不著動手動腳的。」範西鄰不疼不癢的勸道。看得出,對萬里侯栽在祝童手裡,他心裡的滋味不只是幸災樂禍那麼簡單。

  「我們之間沒啥好說的。在我面前,你也沒有玩刀的資格。」祝童鬆開右手,左手一張一和,彈出三枚金針。

  「叮!」的一聲輕響,萬里侯的另一隻手張開,露出一截閃著藍光的短刃。

  緊接著,又是「哢吧!」一聲輕響。

  祝童幾乎沒怎麼動,就掰斷了萬里侯的右手中指。

  「你需要儘快找個中醫。莫怪我沒提醒裡,這根手指如果落到西醫手上,就憑你的身上這套行頭,這輩子都別想在用它戳女人了。」

  房間裡忽然變得出奇的安靜,萬里侯怔怔的看著祝童,似乎在看一個怪物;他還沒有感到疼痛。

  「哈哈哈哈,領教了。你有驕傲的資格,夠狠!考慮一下,是不是今後做我的兄弟?」

  「我很忙,西鄰,你還是帶他去看醫生吧。」祝童皺著眉頭說。

  「用不著,你就是中醫。這根手指是你掰斷的,一事不煩二主,你給我治好,我就當沒發生過。」萬里侯咬著牙根說。他開始感到疼了。

  「有點道理啊。」祝童左手中又射出兩根金針,釘在萬里侯右手腕部,封閉住萬里侯手部的脈絡。右手一翻一轉,折斷的中指復原了。

  「半月內不能用力,少喝酒。」

  「這就好了?」萬里侯將指頭舉到自己眼前,仔細觀察一會兒。

  「不相信的話,可以去看西醫。」祝童左手金光閃爍,十幾枚金針在他的手指間靈活的旋轉。

  「西鄰,我們走,這小子又臭又硬。」萬里侯深深的看祝童一眼;「我們還會見面的,到時候,希望你還能這麼橫。」

  「多謝誇獎。對了,送你兩句話。」祝童頓頓了,等對方的反應。

  「我不想聽。」萬里侯邁著兩條長腿消失了。

  範西鄰無奈的擺擺手:「你剛才真的掰斷了?」

  「沒有,只是卸掉關節而已。他現在沒事了。」

  「真夠狠的。」范西鄰看祝童的目光變了,至少,不像以前那麼放鬆。

  門輕輕的關上,祝童重重的倒在椅子裡。眼裡的兇悍與桀驁消失了,漸漸變成深重的憂慮。

  他在想著萬里侯出門前說的那句話,那是才是真正的萬里侯。語調平緩不做作,沒有失望、沒有冷漠,沒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冰冷的傲慢。

  這是個很麻煩的對手,蠻橫、無理、粗魯、直率都是只是他的偽裝;為的是掩飾深藏的狡猾與陰險。他這樣身份的人隨身攜帶著一柄利刃也只是為了演戲。

  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祝童並不怕這樣對手。可是他還有葉兒,還有望海醫院,還有祝門在山東的望海集團。

  五、萬里侯(下)

  下午三點,祝童進入佳雪花園所在的巷子。

  今天的佳雪花園比昨天還要熱鬧,只進入那扇大鐵門,祝童就用去了整整十分鐘的時間。

  也許是因為昨天央視表態的緣故,消息靈通的媒體記者們冒雨將那條窄窄的胡同擠得水泄不通。祝童不得不讓楊輝將寶馬車停到街上,用一分鐘的時間將自己簡單裝扮一下,才混到鐵門前。

  即使這樣,他還是被曾經打過交道的那家滬上電視臺的美女主持人認出來了。為了不引起更大範圍的騷動,在美女咬牙切齒的脅迫下,不得已,帶著她和兩個助手進入別墅。

  「電話換了也不告訴一聲,真夠絕情的。」美女主持人在門外被擠得花枝凋零,不滿地埋怨著。

  「不能怪我,歐陽小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可惜,您的時間安排不開。」祝童半真半假的說。

  「情況不是變了嗎?」美女記者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挽著祝童的手臂,將一隻半飽滿的酥胸頂在那裡;「替我安排個好點的位置,對了,鳳凰仙子今天也來了吧?我覺得她臨場經驗不足,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讓我上?這是重要的外事活動,現場直播耶!如果出現冷場或者控制不住的場面,影響可不太好。」

  「我也覺得朵花小姐有問題。」祝童笑著抽動幾下胳膊,讓摩擦的品質更高些,說道:「你如果想上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親……人也要把醜化說到前面。雷曼先生今天說些什麼、會拿出什麼樣的猛料,我可沒有控制的權利。廖風先生的經驗有限,也許會……」

  「好了好了,不同意就直說,用不著嚇人。」美女主持人馬上衡量出這是一場危險大於機遇的賭博,貼的也不那麼緊密了。

  大廳門口,日本TBC電視臺主播川上洋子小姐正與兩位中年人爭論著什麼。

  看到祝童,川上洋子一把拉住他,說:「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他們說我沒有在上海備案,不能參加今天的直播。」

  「二位是……」祝童隱約猜到了對方的來歷,還是審慎的問。

  「市外辦聯絡處,臨檢今天在這裡採訪的媒體。」微胖的中年人說;「您就是李想先生吧?抱歉,職責所在,請理解。」

  「歡迎兩位領導來指導工作。」祝童給對方一個微笑,轉向川上洋子;「你們有沒有備案?」

  「我們有,我們在北京辦有採訪許可,可以在全國從事新聞採編事宜。」川上洋子委屈地從助手手裡拿過一份文件。

  「可是,您沒有在上海備案。按照市府下發的規定,不能在上海做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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