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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百里宵這段話中頗有些火藥味,祝童清楚,一定有自己不知道事情發生了,那正是自己希望的。

  「你們選錯對手了。」祝童乾脆挑明自己的立場;「江小魚做過什麼和我沒任何關係,你應該看到,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很融洽。」

  這樣的話,百里宵能信五成就不錯了;師叔祝黃出席了在普賢寺的聚會,在某種程度上,祝門已經被某些敏感的人貼上立場的標籤。

  「江小魚手裡掌握有田公子要的東西,我們手裡也有他要的東西;前兩天因為爭奪這兩樣東西大家鬧得很不愉快。幾天來,這裡一直不安靜。為了大家都好,我希望祝兄能作為中間人促成一次交換。」

  百里宵說出這次見面的目的,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與虎謀皮;所有的一切都是面前這個年輕人謀劃的,祝童希望這個遊戲再刺激些,田公子也好江小魚也好,在祝童看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最好彼此鬥個魚死網破,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中間人?

  「你們有什麼?要換什麼?」不過,祝童也不可能公然落千門掌門的面子。

  百里宵掏出一枚玉印,鐫刻地圖的位置被黑色軟皮緊緊包裹著:「江小魚要的是這個,我們要的是他手裡的一個黑皮包,還有一個承諾。」

  既然百里霄拿出的是玉劍頭玉印,就證明江小魚得到的是石山子印,江小魚根本就沒有百里宵想要的東西,那個保險櫃裡的黑皮包在祝童手裡,這個中間人如何做?

  祝童接過古印,拿在手裡還沒感覺出真偽,印文上刻的詩句是「陰陽鼓震牛氣沈」,筆劃圓熟,雕工卻與玉女的秀麗刀法相差頗遠;以玉女傳授的嗅玉術放在鼻下一聞,玉質本身的新鮮味道證明,這塊玉石出土不會超過二十年。

  媽的,原來真的沒一個好東西;百里宵拿出的玉印是個仿製品,如果不是策劃者祝童,基本看不出與原件之間的差異,一定是高手的手藝。

  祝童心裡好笑,但面子上的東西還是要做夠,故作吃驚的道:「這是……,百里先生,這代表著一個寶藏啊,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我知道它代表著什麼?」百里宵注意的審視著祝童的每一絲表情,沒發現什麼異常;「它是個仿製品,田公子要用它交換另一件仿製品,還有一個承諾。」

  「你們要什麼承諾?」既然百里宵坦然承認這個是仿製品,祝童也不好再說別的。

  「江小魚手裡有個黑皮包,那會要很多人的命的;田公子勢在必得,我希望,江小魚以江湖八派的名義作保,不管誰看過黑皮包裡的東西,他都不能向外透露任何消息,他們手裡也不能有複製品。」

  「以江湖八派的名義作保?你以為可能嗎?以千門的地位,不可能的。」祝童臉上露出嘲諷的微笑,這個要求很過分,把自己的名聲借給江小魚,只竹道士就不會答應,祝門與蘭花註定也不會答應。

  「百里先生和無情大師關係不錯,不如請他做這個中間人?祝門沒那麼大的能量,不可能說動江湖八派答應這個要求;要知道,我們只是七品祝門。」

  祝童把玉印還給百里霄,也推掉了中間人的差事;以如今的情況,他最好能置身事外。

  「無情,他根本就不可能的。」百里宵收起玉印,對祝童剛才的表現,百里宵心裡很佩服;在他想來,祝童一定是知道寶藏的事,也在尋找這方玉印;但是手拿玉印時沒表現出貪婪,也沒去試圖試探黑皮下的內容,這很不容易。

  「李先生,您能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嗎?我們會有豐厚的回報,江小魚會滿意的。」

  財迷心竅啊,百里宵可以對賭桌上的千萬資產不動心,卻經受不住寶藏裡的億萬財寶的誘惑,自己錯了嗎?祝童想著眼前這個中年的變化,感概萬千。但是,誰合適呢?做這個中間人,一來要名聲夠響,二來要能置身事外。

  「百里先生知道石旗門嗎?」

  「石旗門?他們不是……?」百里宵當然是知道石旗門的,江湖人無論屬於那個階層、立場,對英雄的評價與敬重都是一樣的,這也是江湖道源遠流長的傳統。

  「不錯,石旗門回來了,他們的傳人正準備重出江湖。百里先生如果有意,我可以聯絡一下。以石旗門的聲譽,做這個中間人最合適。但是,我只負責聯絡,具體還要你們來談。」

  這應該是個不錯的建議,百里宵愉快的答應了,他還要給祝童個交代。

  「秦渺小姐的事情確實是我們的錯,如果您不想見她,我這就安排。您放心,這樣的事今後不會再發生。」

  百里宵招手叫過一個侍者,低聲說幾句,祝童對這個侍者他還有印象,他曾經在「未來公爵」的水一閣出現過;四周逡巡一眼發現的更多,侍者們行走間的步伐表明,他們都負武功。

  這是否證明,海盜船長的賭船,也有田公子的股份?很有可能啊,千門能在上海經營賭船,沒有強力人物在背後撐腰是不可能的。百里宵接掌千門,竟訓練出如此多的後輩高手,把千門弄得如此風生水起,厲害。

  果然,一個白衣天使裝扮的少女被點破身份,取下面具後,正是秦渺。

  十分鐘後,秦渺換上祝童送她的那套香奈兒出現在舞池邊,宋中仞宋公子一直無聊的坐在一邊,看到秦渺眼前一亮,起身走過去獻殷勤。祝童眉頭一皺,即使他不想讓秦渺接近自己,也不希望她淪為宋公子那樣的人的玩物。

  百里宵看到祝童的表情,做出個手勢,馬上就有個侍者走過去,在秦渺耳邊說了句什麼。

  四、亂舞(下)

  樓上樓下的距離不算很遠,但是樓上燈光暗淡,下面是看不清這裡的;秦渺卻沖祝童坐的位置望一眼,起身甩開宋公子的糾纏出門走了。

  「李先生對寶藏不很關心啊。」百里宵忽然說出一句,有突擊試探的意思。

  「百里先生對寶藏很關心?」祝童輕鬆的回擊。

  「修整一個荒島要耗費大量的金錢,千門雖然有十多搜賭船,但是在如今的局勢下經營成本太高,各方面打點的費用也不少,很吃力啊。如果祝門和我們聯手,如果得到寶藏大家平分,如何?」

  「大家?大家都是誰?」

  「當然是田公子,祝門可以得到兩成,還有裡面的所有秘笈。考慮一下,這樣對江湖道也有個交代。」

  百里宵的建議確實很誘人,寶藏裡面秘笈的價值在江湖上某些人眼裡是超越財富的,但祝童也確實不會答應這樣的建議,只是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這,已經等於暫時拒絕了。

  百里宵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端起茶杯敬茶;對祝童能留下一些迴旋的餘地已經很滿意了;畢竟,這個建議有使祝門背叛江湖八派的意味。他沒想到,小騙子之所以給他留下這點希望,是為了能有機會知道他與田公子的一些消息。

  輕快的華爾滋舞曲奏響,越來越多的舞者被識破身份,舞池裡只剩下十多位假面人;海盜船長也沒有倖免,被點出坐在一旁。

  脫下虛假的面具,換上正常的衣物,這些客人有恢復彬彬有禮的正常狀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流。他們多數雖然不熟悉,大約也是認識的;上海灘雖然大,能進入嘉雪花園的,畢竟只是些有特別背景特別身份的少數人。

  真正享受這個化妝舞會的,好像只有那幾位膚色白皙的外國人,他們很遺憾的站在電腦旁,對身邊豔麗的女伴不太熱心,還在猜測舞池中舞者的身份。

  祝童已經看出哪個是陳依頤,她穿一套中世紀公主裙裝,頭戴鮮花面具;婀娜起舞裙裾飛揚,遠遠看去,偶爾閃露出來的玉腿美極了。

  陳依頤的對舞者是位海盜裝扮的青年,身上的牌號是三十九。

  「他是誰?三十九號。」祝童問,這個人的身法敏捷,很奇怪。

  「上海灘新貴,麗聖元食品集團董事長,余曉江。有問題嗎?」百里宵調出資料。

  什麼余曉江,明明是江小魚,百里宵卻沒看出他正是剛才談論的對手江小魚。

  祝童看人是從動作著眼,虛假的修飾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身材,有些細小的習慣性動作卻是改不掉的;認出陳依頤是如此,認出江小魚也是如此。

  他迷惑的是,江小魚如今究竟是以什麼面貌示人,竟能瞞過百里宵的法眼?江小魚臉上的那道傷疤不是好遮掩的。

  祝童見過江小魚在高幹病房誘惑夏護士長的那張面孔,孔武有力卻帶著他固有的冷傲,百里霄應該也見過。

  田公子來了,看來精神不錯,坐在祝童身邊伸出手腕。

  「李醫生,難得今天有空閒,最近一段時常頭暈,能麻煩您替我看看嗎?」

  祝童只有收回在江小魚身上的注意力,手指搭上田旭洋的脈搏。

  「您沒病啊,很健康。如果不放心中醫的判斷,年後可以到我們醫院的體檢中心做個全面檢查。」

  不過一分鐘時間,祝童就斷定他是在沒事找事,讓自己替他診脈,有什麼含義呢?田旭洋可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

  江湖畢竟有默契,祝童看向百里宵,對方搖搖頭,微微斜視一眼樓下舞池內的陳依頤,表示他也不明白田公子的意思;反正是與陳依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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