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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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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掌門不必如此,凡星已經不是塵世中人,說來,凡星還要感謝祝兄;沒有這段機緣,凡星也無緣拜在竹道宗門下。」 這樣一說,祝童徹底恢復正常,舉杯與凡星連碰三杯;呵呵笑道:「聽說道兄也是個性情中人,竹道士一直沒收弟子,凡星如果沒有道基也不會被道宗看中。我很羡慕您啊,能跟在竹道宗身邊,一定受益匪淺。」 「虛偽。」梅蘭亭最會煞風景,歷來以落小騙子的面子為己任,在一旁哼一聲:「不如你們現在換回來?」 「那可使不得,凡星已經厭倦了,沒有回頭的道理。」凡星大大的搖頭;「在蓬萊海山之上,凡星仔細想過,原來小道做醫生本身就是個錯誤。小道受不得那份折磨,沒有漠視生死的性情。也做不得官,受不了互相提防算計的環境。進入道門後,凡星才感覺到安祥和自由,才知道以前學的中醫是那麼浮淺。道藏深如大海,竹道宗的胸懷,比大海還寬廣,凡星此生能追隨道宗左右,才是真正的自在。」 凡星說的一本正經,梅蘭亭不好意思亂插嘴,點一下祝童低頭吃菜;在坐的幾個誰也能看出來,凡星既然能入竹道士門牆,未來的修為深淺且不說,只這身份就非同小可,混的好,成為下屆道宗也不一定。 大家還知道另一點,祝門與道門之間關係也不淺,竹道士把凡星收歸門下這個動作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都說無知者無畏,吃過飯,小騙子與凡星在池塘邊散步,請教過許多關於李想本身的真實情況後,才知道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精明,是多麼的幼稚。 凡星以前的女友李星茹,就是上海人;李星茹的父親李弓,在上海本地也是個頗有成就的企業家。他為了唯一的愛女,前後花費數百萬,送到北京同仁醫院是在各大西醫院得到絕望的答案後的無奈之舉,金錢終究也沒有挽回李星茹的性命。 李想,在上海不只有這一家熟人;凡星的師兄之一,如今就是上海一家中醫院的科室主任,兩個人私交還不錯;凡星也曾經有從北京到上海來工作的念頭,如果李星茹能幸運的康復,他一定會調來上海那家中醫院。 更有一點是,凡星不是沒有親人,他的舅舅依舊建在,就住在青島市;每年春節,他都會去青島住幾天。 「道宗這次招凡星來,就是怕祝兄不小心出什麼紕漏;小道日前已經與師兄打過招呼;他聽說過你,正想找機會去見你這個冒牌李想了。無量佛啊,師兄還奇怪,李想到上海來,怎麼不給他打招呼?他說,你如今雖不能說是上海醫療界的名人,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你。王覺非到處說你的好,說中醫的好,他以前可是最看不上中醫的。還有,北京那邊……」 祝童昏頭昏腦的歸納記憶著,對竹道士充滿敬仰,對凡星更是滿懷感激之情。 最後,凡星遞給他一本筆記:「這是小道在以前的師父身邊學習的筆記,你看看也許有用;有一點和你相似,小道以前也是擅用針灸。說來可惜,如今大多數中醫流派已經萎靡或消失,希望祝兄能把三陽針法發揚光大。」 所謂三陽針法就是鬼門十三針,就是凡星遞給祝童的筆記記錄的針法的名字,粗粗翻看就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鬼門十三針。不過只是一部分,裡面對導氣運針說的很詳細,缺乏的是施針者本身修為的部分。 「那些師父沒教,我們都曾經練習過簡單的道家養生功;比不得祝兄,道宗說,祝兄修煉的才是真正高明的醫家心法。」 醫家心法?也許是吧;祝門治字確實是一門治病的絕學,只是太難修煉。 祝童謙虛幾句,問道:「對不住,還是要問一下凡星師兄,李弓……與道兄熟悉嗎?」 「不算熟悉,星茹在醫院整整一年,開始他一直不同意我們的交往,後來看星茹時間不多了,才不在多說;李伯父是個實際的人,如果星茹沒病,她會被迫嫁給另一個人。」 凡星拿出一張照片:「這就是星茹,旁邊是她的父母。祝兄遇到他們多注意。不過,如果祝兄只是在海洋醫院做個主任,他們是沒興趣去認識你的。」 照片上的李星茹形貌憔悴,看得出是在病房裡拍的;只看眉眼,她也是個漂亮女孩,也許是受病痛折磨,看去至少比葉兒或朵花都要錯一個等級。 「今後一段時間,凡星會在蘇州天星觀暫住,祝兄有什麼為難或疑問,儘管來。無量佛啊,希望祝兄不要讓李想混得太難堪。」 祝童嘿嘿笑著點頭,他確實想好好混啊。如果允許,他希望頂著李想的名頭混一輩子,怎能不認真混? 竹道士吃過午飯就回碎雪園,柳伊蘭也一同離開;老騙子一直在躲著小騙子,與周半翁一同坐在「平湖小築」的陽光下打屁。哦,還有秦桐山。梅蘭亭的父親梅秋鴻也離開了,梅蘭亭去送父親,回來後就無聊的坐在門廊下,等著祝童。 「時間不早,我要走了。」祝童終於不耐,走到老騙子傍邊打個招呼。 「你去吧,半翁很喜歡你,有空來與半翁好好聊聊;對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說,受益良多啊;江湖雖然要靠你們年輕人去打拼,老前輩們的經驗,還是要好好汲取的。」 老騙子一本正經的教訓弟子,好像真是祝門太上皇的樣子。祝童低頭應一聲,又向江湖前輩的高人周半翁告別,這個面子還是要給老騙子的。 「祝掌門年輕有為見識非凡,一身修為在年輕一輩中難有對手,今後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湛江,替我送一下祝掌門。」 周半翁看祝童的目光裡,夾雜幾分複雜東西,揮揮手,算是再見了。 祝童與梅蘭亭走到車前要上車的時候,藍湛江忽然冒出一句:「祝兄,半翁這兩天就要走,他希望走之前與你再見一面。」 「不必了吧?藍兄應該知道,我這個掌門是做不得數的;我可以替你約祝黃前輩。」祝童思量一下,拒絕這次見面;事實上,他很後悔今天沒把祝黃師叔帶來。 「半翁不會見祝黃前輩的,他這次回來的是為江湖道,不是為某個門派。祝兄考慮一下,回頭我們電話聯繫。」藍湛江很從容的把剛才的尷尬忽略過去,給祝童留下思考的空間。 祝童是不會答應這次見面的,竹道士帶傷挑戰周半翁的舉動,帶給祝童巨大的心靈震撼,使他感覺到自己的自私與渺小。無論從感情上還是交情上,他都沒去應酬周半翁的必要。 回去的路上,梅蘭亭一直沉默不語,這與她平時的表現相差甚遠,進入碎雪園時,才輕聲道:「祝童啊,竹道士要走了。」 上午的笛琴相和之後,祝童也隱約感覺到竹道士不會在留在碎雪園,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英雄需要神秘與孤獨,竹道士在抗擊住周半翁的強勢、贏得江湖各派的尊重後,確實要另尋落腳地了。 果然,系雲軒二樓之上,竹道士肩背布袋,一副要遠行的樣子;柳伊蘭立在欄杆旁,輕聲說著什麼。 祝童看到柳伊蘭臉上的無奈,正猶豫是否上去,竹道士展顏一笑:「道士這盞茶喝得早無滋味,如不是等祝兄告別,道士早上路了。」 「馬上要到春節,竹道宗不如再留幾天。大師兄還要兩月就能出來,道宗身上的傷需要調理。」祝童看著竹道士臉上的紅豔,知道他身上的傷又重了,怎麼放心他如此離去? 「是啊,你還是在這裡調養著,等傷好了再走。」柳伊蘭順著祝童的話挽留竹道士,看樣子,這個理由她已經說過多次,自己也知道不會有多少效果。 「傷?什麼是傷?道士已經十年沒這樣的體會了,也許這次正是道士的機緣。天道酬勤,世上沒有一帆風順的道路,走上修道之路本當自強不息;祝兄莫怪,道士今天才真正明白這個道理。祝門治字雖然神妙,終究不是道士本身的修為,也不是道門的神通。」 竹道士拒絕再接受治療,要靠自己的努力尋找解困之道。 一、流雲(下) 祝童縱身躍上系雲軒,抓住竹道士的手連連搖頭:「道宗以前傷的太重,雖然前後兩次受治,也不過只好了大半;如果不仔細調理,對您的修為會有很大的影響。道宗,如果想出去雲遊也行,請務必在兩月後回到這裡。」 「再說吧,如果真闖不過去,道士會求助祝門的。」竹道士還是沒有答應,回頭對柳伊蘭道:「柳大姐,道門不能接受山水道觀,天底下的道觀寺廟實在是太多了,沒必要再浪費金錢。」 「不是浪費,不是的。半翁沒有惡意,不是你想的那樣。竹君,相信我。」柳伊蘭手握欄杆,聽到竹道士拒絕接受山水道觀立即淚流滿面。特別是柳大姐這個稱呼,擺明是要與她劃開界限。 竹道士感覺到語氣有些生硬,手撫柳伊蘭香肩,細聲勸解道:「伊蘭太癡了,道士真的不是為半翁前輩,他的苦心道士能理解;江湖道是太消沉了,需要警醒。道士前天去看過你選的道場,那片地方山清水秀,修起山水道觀沒得大煞風景。好在還沒動工,還是交給農家種些果樹;眾生收益,自然收益。心中有道,天底下哪裡都是道場;心中無道,縱使把道觀修到鬧市也荒涼;祝兄以為如何?」 「不錯,道宗見識清絕,小子受教了。只是請問道宗,此去雲遊,有大致目的嗎?」祝童知道勸不了的,竹道士是被周半翁激發起內心的傲然之氣,不會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此時對他說什麼都是枉然。 「目的?「竹道士仰頭望天,祝童沒看到他有任何移動,但感覺他的目光把東西南北四處都看到了,淡然一笑;「山水之間自由玄機。紅雲金頂一戰,道士還有好些地方想不明白,也許重登高峰回味一下。」 「道宗說好了,我春節也會到湘西鳳凰城,不如現在約定,初五在紅雲金頂一會,再飲道士的竹花酒。」 竹道士輕笑一聲:「祝兄的好意道士再拒絕就是拿捏了,山轉水轉,不見不散。梅家小妹,對梅老說一聲,道士走了。」 話音未落,一道青影在碎雪園內兩個起落,系雲軒上已經沒有竹道士的影子。 柳伊蘭顧不得體面,伏在欄杆上痛哭失聲,梅蘭亭走上來,默默以手帕為她擦拭。 祝童坐下,端起竹道士剩下的那杯茶,卻看到茶杯下壓著一截竹簡,一管青竹笛。 「祝兄,此笛跟隨道士三十載,今後再無用處,就贈祝兄把玩。樂能清心,願祝兄多冷靜,凡事三思。」 祝童拿起青竹笛,入手清涼,笛身五孔,端部刻畫兩字草書:流雲。 小騙子一向不解音律,聽過竹道士幾次笛奏後,總感覺心曠神怡,卻沒想過自己去學吹笛;況且,竹道士的留言留笛的舉動本身就大有深意,有勸解的意思,也有感謝的意思。 道家高人做事,本身就不能以常情測度;小騙子以往的作為以無愧於心為標杆,他不會去在尋常百姓和正人君子身上做生意,敲詐、欺騙的的都是貪婪之徒。此刻,卻有惴惴不安的感覺。 「我馬上飛去重慶,就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在春節前把祝門大師兄撈出來。祝童,請你務必在初五說服道宗,治好他的傷。」柳伊蘭擦乾眼淚,站起來就要走。 祝童攔住她,不好意思的說:「不必太著急,為了大師兄的事已經夠麻煩你了;我是說,如果道宗接受,勉勉強強,也許,這個,那個,我是說,可能我就能治好他。」 「你?」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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