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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江湖歷來是混出來的,不是學出來的,只有經歷的多才能成長。這也是老騙子的話。

  不過,今天祝童應該是才體會到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混江湖最主要的是混出一雙毒眼。

  剃刀張在祝童放倒兩人後,已經判斷出他施展的是靈活詭異的近身機巧功夫,兩枚銀針上一定喂有藥物;只靠銀針,就是點穴功夫再高,也不可能瞬間讓兩個久闖江湖的漢子不出一聲就倒下。

  剃刀張退後三步,緩緩解下腰間的黃牛皮帶;這是他的看家本事所在。

  牛皮帶的前後鑲有銅板,皮帶頭是沉甸甸一隻銅虎頭,皮帶中間三個插槽內還有三把明晃晃的薄刃剃刀。剃刀張的名號就憑這三把剃刀闖出來的,割包偷錢用它們,火拼爭鬥也是它們。

  「噌!噌!」兩聲,牛皮帶在空中舞出個圈,把祝童擋在門戶外。

  「祝兄,我怕了你了;不是身不由己,誰敢與祝門高手作對手?得罪了。」

  祝童正聽剃刀張的迷魂陣,忽然一句得罪,牛皮帶毒蛇一樣向面門掃來;祝童晃身躲過,想找機會貼到剃刀張身邊,無奈先機已失。剃刀張拿定主意不給他貼身的機會,一條牛皮帶「呼呼」圈轉,不說被銅虎頭砸中,就是被皮帶上的銅板掃一下,八成也要皮開肉綻。

  最使祝童心驚的,還是那三把剃刀,隨時有可能飛出來。看那閃著寒光的刀刃,誰也知道一定是過肉不沾血的厲害傢伙。

  在祝童的經歷裡,這樣的對面搏擊還是頭一遭;老騙子只正經教過他一套蓬蒿功,別的東西都是在無意間漏幾句;祝童用銀針的手法,還是從那本出師前只看了半天的本羊皮書上學到的。

  今天以前,祝童從不認為在現代的社會環境下,學這些搏鬥的本事有很大的用處,再厲害的江湖高手也抵禦不了子彈,有那十年磨一劍的功夫,他寧肯多看點書學些做「生意」的知識。

  所以,祝童對剃刀張毫無辦法,他估量一下眼前的局勢,根本沒機會取勝,耗下去肯定是吃虧不沾光。

  這樣的賠本生意老騙子不會做,小騙子也不會做。祝童不管什麼江湖規矩不規矩,倒退著到樓邊,笑一聲:「張兄厲害,告退了。」跳上腳手架就溜。

  剃刀張沒想到對手會來這一手,追到樓邊時,祝童已經下到二樓。剃刀張心裡惱怒,喝一聲:「江山不改,綠水常流;送祝兄一路順風。」

  「嗖!」一聲,剃刀張手中牛皮帶猛然張緊,三把剃刀被箭一樣彈出。

  這是剃刀張的獨門絕跡,用牛皮帶巨大的張力彈出的剃刀,比甩出的威力更大;以祝童菜鳥樣的見識眼光,也能看出那三把刀的兇險,躲避時鬧個手忙腳亂,「噗」一下摔到樓下。

  好在他早看好地方,落腳處是個沙堆;祝童身體一歪,肩膀處一陣酸軟;不用看也知道,那裡被剃刀劃過,還傷到筋骨,傷口一定不淺。

  祝童強撐著站起來,先用銀針在傷口周圍穴位紮幾下封閉住周圍血管,才抬頭對剃刀張道:「謝張兄手下留情,後會有期。」冷笑一下走了。

  剃刀張看到那絲冷笑,心底一陣哆嗦;真傷了祝門弟子後他就後悔了,那可不是開玩笑,誰知道人家會用什麼辦法報復自己?

  半小時後,祝童躺在海洋醫院外科手術臺上,多嘴的吳醫生戴著口罩,正在仔細的為他縫合傷口。

  剃刀張的剃刀薄而鋒利,把祝童右肩膀上部的肌肉切斷了一半。開始查看傷口時,吳醫生照例是一番口舌,還特意掀起他眼部的傷口,對小護士誇耀著自己的功勞。吳醫生的醫術是不錯,祝童的的傷口恢復的也快,現在只是一條淡淡的紅線。

  祝童支開護士,掏出兩摞整整齊齊沒拆封的鈔票丟進吳醫生的抽屜:「我要趕時間,這些錢你看著花,用不完全歸你。四點以前,我要離開醫院。」

  吳醫生馬上開始高效率的工作,等縫合完要上藥時,祝童掙扎著把一直緊纂的拳頭送到吳醫生面前,攤開後,露出一方狗皮膏藥:「麻煩你把這個給我貼上,我是中醫師,這是家傳的狗皮膏藥,比你們的藥靈驗。」

  看在金錢的面子上,吳醫生已經沉默好久了,剛才要打麻藥時,祝童拿過護士的酒精,摻裡面些紅粉喝下去就要求開始縫合;這些吳醫生忍了沒說什麼,從過程來看,病人似乎也真的沒什麼痛苦。

  現在,吳醫生真的出離憤怒了,一把扯下口罩:「你以為你是誰?既然中醫那麼牛,還來找我們西醫做什麼?」他是不能不憤怒,這個人的傷口雖然不大,卻傷了肌肉、血管和神經,吳醫生對今天的發揮十分滿意,一個半小時的縫合過後,連他自己都為自己的手藝讚歎。但是現在病人要在自己精心縫合的傷口上貼狗皮膏藥,怎麼不讓他火大?

  「我猜,吳醫生之所以到急診上來,就是因為你這張嘴吧?」祝童一句話就讓吳醫生垂頭喪氣,兩個護士在一旁笑起來;大家都明白,急診科是醫院內最勞累也是最沒效益的地方。

  「你是手藝不錯。」祝童自己貼上狗皮膏藥,抽出枚銀針朝胸前撚幾下,解開封閉的穴道,滿意的感覺一下:「吳醫生,您沒感覺到我沒出多少血嗎?您甚至沒用幾片紗布,所以啊,中西醫結合才是正理。」

  祝童穿好衣服時,看吳醫生還在發呆,湊近點說一句:「我真的很佩服你,有機會再好好謝你。」

  看到祝童走了,吳醫生才恍惚的問:「對啊,他怎麼沒流多少血呢?這麼深的傷口,應該準備輸血的。我……」

  海洋醫院外,秦可強早等在那裡;祝童一上車就癱到後坐上,掏出一疊鈔票:「秦大哥,又麻煩你了。」

  「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只要你對秦小姐好些,比給多少錢都高興。」

  祝童愣一下,搖搖頭道:「這些錢不是給你的,麻煩你給我買套衣服。還要儘快到火車站,這一切必須在六點之前完成,我趕火車。」又沉吟一下:「秦渺是個好姑娘,但是,跟著我是不合適的。」他能想像的到秦渺的眼淚對這個男人的殺傷力,不過,秦渺確實不適合兇險的江湖之路。

  秦可強發動的士,回頭看一眼:「兄弟,我看出來你受傷了,別說了,我心裡有數。」

  黃昏,上海火車站。

  黃海換上身筆挺的西服,與葉兒正在的士下客點焦急的等候,這是他們約好的集合處。

  祝童從一輛的士中下來,黃海掂著祝童的行李過去,一把掛到他肩上:「李醫生,還以為你來不了呢。」

  祝童呻吟一聲,行李掉在地上,手捂著肩膀苦笑著:「輕點,我這裡扭著了。」

  葉兒拾起的包,看著他有些蒼白的面孔,白一眼黃海,擔心的問:「李醫生,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這兩天沒休息好,上車睡一覺就行了。」天色將晚,葉兒有些不安,祝童又一次從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看到一絲蝴蝶的影子,伸手抓住她的脈門。

  黃海正不好意思,看祝童抓住自己女朋友的手腕,剛要說話又想去人家是個大夫,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葉兒的脈搏又一次雄渾有力,這是不好的預兆,她又要發病了。

  「我們要儘快上車。」祝童裹緊身上的風衣,回頭看一眼大上海,默默的與這座城市告別。

  車站停車場,一輛不起眼黑色別克房車內,雅致的紳士目送三個人消失在候車廳後,輕聲道:「他還是太衝動了,不明白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衝動不好嗎?年輕人有的是資本衝動,你太穩重了,象一杯白水。祝童是江湖釀出的烈酒,也是一匹不好駕禦的野馬;要降服他,可不容易啊。」夜女人的面容從後座顯露出來,紅唇間含支深褐色香煙,呼出一口,看紳士不以為然的搖頭,又說:「你不是讓肯保護他?怎麼還會出這樣的意外?肯難道也老了?他帶著這麼重的傷去湘西,應付得來那幫牛鬼蛇神嗎?」

  「不是肯的錯,他久經風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你的小情人該遭此劫。你放心,大火輪不敢要他的命,江湖上沒誰敢負擔殺死一個祝門弟子的後果。三妹,我已經給老馬打過招呼了,有他的關照,祝童很快就能回來的。你應該想想,他為什麼受傷也要到老家去?看到了嗎,你的小情人被那位美麗的小姐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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