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盡芳菲(33)

三十三

　　這天，舉人打電話給我，讓我下班早點回去，因為今天是張叔49歲生日，準備在家裡請幾個至交好友吃頓飯。下午5點一到，我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人，舉人打電話給我說他就在附近，讓我在樓下等著，他來接我一起回去。我笑著說好。

　　站在人來人往的寫字樓下，看著被夕陽染色的天空，我的心情很好。其實從來沒有人來接過我下班，現在不但有人來，而且還是舉人，怎麼能不讓我高興？我的眼神停留在路邊花台裡的小樹苗上，樹枝上一排鼓鼓的芽苞告訴我，它過不了多久就要發芽，重新綻放出鬱鬱蔥蔥的生機。這些都是好兆頭，一切都會過去，我們還有未來。我想到這些自己也微笑起來。

　　"狒狒！這兒。"舉人拎著一瓶酒從路對面走過來，正向我招手。我趕緊迎上去。

　　"等久了吧？"舉人說，"我剛剛碰到李曉明瞭。"

　　"曉明？"過年的時候他還來過我家串門的，他和小陶準備結婚了。想不到今天這麼巧，舉人逛個街也能遇上。

　　"你猜我在哪兒看見他們的？在百貨商場賣嬰兒衣服的地方。"舉人笑著說。

　　"啊？小陶！！哈哈，動作夠迅速啊。哦，原來是奉子成婚～～～"

　　這真是個好消息，我樂得不行，舉人指著我，"你看看你，跟自己懷孕了似的。"

　　"豬腦。什麼比喻？！回去重修小學二年級。"我瞪他一眼，接著我們兩個都笑了。再接著我就發覺舉人看著我身後的某處，臉僵住了。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他看到什麼，我狠狠罵自己，明知道這裡是高危地帶，還站在這裡說個不停，這下好了！

　　我跟著轉過頭去，兩人就站在我們身後不遠，葉逸臣看了我一眼，扯了下嘴角，算是打招呼。我白了他一眼，心裡想，皮笑肉不笑的乾脆不要笑。我對他就是有莫名其妙的怒氣，誰讓他搞砸舉人的訂婚禮，明知不關他的事我心裡也隱隱怪他，此外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滿，總之就是他渾身上下連根頭髮絲都讓我看不順眼。

　　小雅很尷尬，她低著頭站在葉逸臣旁邊，想說什麼又實在不好開口的樣子，舉人朝兩人點點頭，接著對我說："走吧，家裡還等著呢。"

　　我聽到這話，拉著舉人立刻離開。坐在計程車上，舉人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他的臉色又灰得厲害了。我心情也跟著低落下來。上次小雅跟舉人說了些什麼我不清楚，但是雖然他們交往時間不長，卻已談婚論嫁，感情一定不淺，現在劉雅書說斷就斷，舉人為了成全她，自然嘴上答應，可心裡肯定難受到死。

　　我心裡對劉雅書的惱恨，又蔓延開來。她要是心裡有人，就不應該接受另外一段感情，更不應該在這段感情順利前行的時候，又去捕捉心底那個人的影子。我實在恨她。

　　晚上是張叔的壽筵，平時相熟的鄰居在舉人的客廳裡圍了滿滿一桌，得虧我們這邊為了方便請客，家家都打了一張大圓桌，否則還真是坐不下。舉人和我坐在一起，他雖然面帶笑意，可我再清楚不過，他只是為了不讓大家擔心而裝出這幅樣子。

　　席上觥籌交錯，舉人給自己滿上白酒，端著酒杯站起來，清清喉嚨大聲說："謝謝各位叔叔阿姨來給我爸祝壽，我代表我們全家敬大家一杯。"說著就仰頭幹了。

　　我在旁邊想拉也拉不住。舉人的酒量十分淺，兩瓶啤酒就能找不著北，當初高考完了我們班的人出去海批，席間大家當然輪流去敬他，一人一杯啤酒的才走10來個人，突然就發現他不見了。找了半天，才讓我發現他在桌子底下醉得睡過去了。最後只得由我們班男生給扛回家裡來，他倒好，路上昏昏睡，回家就開始吐得天昏地暗，把劉姨和我折騰得夠嗆。他這麼不能喝，還在這種場合強出頭給大家敬酒，除了借酒澆愁，沒有第二個理由。

　　我正著急該如何勸勸他，舉人又給自己滿上，站起來說，"爸，我出門在外，沒盡到孝心不說，還盡讓您為我操心，是做兒子的不對。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祝您生日快樂，身體健康。"仰頭又給幹了。

　　舉人低頭坐下的時候，眼睛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因為淚意，我在一邊更是坐如針氈。旁邊鄰居李阿姨笑著說："鵬舉，趕明兒阿姨給你介紹個更好的。你這條件，還怕沒有合適的？"

　　舉人剛才的一番話，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都不好開口說啥，大嘴李阿姨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一挑明，我心裡哀歎一聲。果然舉人更加反常地主動出擊，到處敬酒，而且回敬都來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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