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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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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陶金水喪女的傷感語言,葛曉音熱淚充盈,她再也不能拒絕陶金水,不能拒絕這桌飯了。 菜上來後,在葛曉音詢問下,陶金水簡單講了女兒那次車禍,講了女兒幾件往事,便岔開話題講起了其它,葛曉音怕他過分傷感,也不再問他女兒的事。但就這些已經使他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 他並不多吃飯,但卻總伸長胳膊不停地給她夾菜,他說的話很少,但一張口就好像漫遊了地球的絕大部分,領略了許多國家的風土人情,看見了最多的土地,探索了最古老的徭役……尤其是礦藏……金子……金礦…… 他和她邊吃邊談,他給她講一些很新鮮的話題,講他如何從一個窮工人先承包車間,後承包廠子,再後來開金礦……他尤其強調說:「人要得是一股子氣,一股子志氣。他的女兒就是一個有志氣的女孩,她生前說,她不依賴他,她要自己讀書,自己打天下。」講到女兒,陶金水眼角又潮了,為掩飾自己,他說著說著突然抬起頭、看看她,然後咧咧嘴、綻一個僵硬的笑,問: 「你讀書為啥?」 「改變自己!」她答。因為,她父親老早就教育她:「音子,記住,你長大了再不種地!」 陶金水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笑著說: 「這太簡單,如果光為不再種地,你不讀書也能改變。」 她就不知所云,抬頭望著他。似在問:「那你說我讀了書應該幹什麼?」 他毫不思索地脫口而出:「做一個強人,做一個人上人。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上,你要不想在人下,你就得在人上,而要在人上,你就得有錢。」 她沒吱聲兒,吃驚地望著他,她覺得他的話似乎對似乎又不對!定定神張張嘴想說什麼,可欲言又止。她以為陶叔叔會給她講一些人生的哲理,講一些老師們常講的那些為國為民的理想之類的話,不想他卻什麼人上人下地、直截了當地又談到了錢。這使她對他的感情變得矛盾起來。 他正要繼續開講錢的課題,他放在桌上的大哥大響了,他氣派地拿起大哥大講著話。這時,服務員推門送來了水果盤,還引領著一隻老大的蒼蠅,隨果盤嗡嗡嗡飛舞著落下!他一臉厭惡地盯著那只蒼蠅站起,關了大哥大,說一聲:「我還有事,咱們走吧,車上談,我送你回學校。」就帶著她快速地離開了那間叫做長江廳的雅間。 她坐上了他的車,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坐這樣高級的小車。車上,他並不多話,她也只一邊新奇地朝窗外觀望,一邊想著他像她什麼人。父親?像,太像了。看他那細緻入微的關懷和體貼,但她的父親分明又不是這個樣子;兄長?似像非像!再說她也沒有哥,自然不知像不像!再說年齡也太大了些,沒有哪家的哥比妹妹大這麼多!白蓮的哥哥比白蓮大的多的多,也只大了8歲;老師?學校裡倒有許多這麼大年齡的老師,但他們的談吐和風度又不是如此!尤其是脖子裡活生生扭著的那條鱷魚與渾身上下的裝束……太不像,太沒邊兒了!可到底像誰呢?她也不知。還沒等她想清楚,學校的大門已遙遙在望,他也沒說啥。然而,臨下車,他卻謔地扭過身,兩眼直直地望定她,突如其來地說: 「曉音子,你認我乾爹吧。我太喜歡你了,我失去了女兒,既然現在讓我遇到你就不能再失去你,你好好想想,我不會虧待你的。」 葛曉音一時懵然,她不知該怎樣回答他,尷尬地笑笑,轉身跑了開去。 這以後,陶金水經常給她來電話,問她想好沒有,她一直支吾其事,沒給他肯定的答覆。他又幾次邀她吃飯,她也藉故推託了,她沒法應付這件突如其來的事。 十 葛曉音經常獨坐沉思。她的學習成績明顯下降。為這,老師批評了她。陶金水給她出的這道難題使她左右為難。 一天,她那個粗粗壯壯、大大咧咧的二表姐突然來到她的宿舍。「音子,你爹病了,快跟我到醫院。」 葛曉音一驚,竟至眼中濺出了淚珠,跟在二表姐身後小跑著,身體中湧流著從未有過的不適的感覺。 石羊醫院一間很大的病房裡,躺著七八個病人,病人們的家屬在窄窄的地上倒水、端飯、拿藥,屋裡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氣味,是那種汗味、尿味、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叫人感到心灰意冷。曉音的父親躺在靠門的一張床上。她叫了一聲「爹」,眼睛就被淚水糊住了。 她知道了父親得的是癌症,醫生建議手術,費用是十萬元。 旁邊的曉樂用她的小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在昏沉中抬起頭,看到妹妹稚嫩的小臉。那雙充滿了期待無助悲傷惶恐的眼睛注視著她,曉樂只有她,她是曉樂的姐姐,她一定的拿個主意出來。攥著妹妹冰涼的手,汗珠油一樣從額頭上密密麻麻滲出來。 「音子,爹不行了,咱們沒錢,你讓爹出院,給爹準備後事吧。爹對不起你們姐妹,爹死後……」 躺在病床上父親喘息著說不下去了,眼角滲出了渾濁的淚水。 「爹,你不要這樣說,我們怎麼能離開你,你讓我想辦法。」 她去醫辦室找到了醫生:「大夫,給我爹做手術吧,花下多少錢,我們姐妹一定還。」 大夫扶一下眼鏡:「小姑娘,不是還不還的問題,程式反了,得先交費再做手術,這是醫院的規定,並不是我不願給你做。去想辦法吧,否則手術就不能進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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