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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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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敏又一驚,隨那螢幕上魂飛魄散的人把心抽緊了。他不敢喘氣,好在鬥牛欄入口處,那個雄宏的白門子裡飄出一些身穿摩爾人服裝、肩扛模糊字樣旗子的舞蹈隊來,使他融入場上頓起的歡聲笑語中……但這只是暫時的。 很快,舞蹈隊退下,噴水工又出來灑水。自然灑水工退下,第一頭公牛就進場,第二頭進場,第三頭進場了,隨著,一排鬥牛士們來了,騎手們謔啦啦馳進場內,把矛槍生硬地插入牛背,鬥牛士們把飾有彩色剪紙的標槍刺進去。那位被公牛撕下斗篷、受到侮辱的鬥牛士策馬沖過去,一劍刺中公牛,以此為蒙受污點的名聲報仇雪恨。第四頭公牛進場了,接著是第五頭,第六頭,已經進來了十頭、十二頭、或者二十頭,整個緊張不安的廣場上血跡斑斑。一些高貴的人笑著、輕聲地喊叫著,不停地鼓著掌,窗臺變成了一束束鮮花,公牛卻一頭接一頭死去,由六匹馬拉著的矮輪車拖走。隨後是一匹匹高大英俊的馬進場,鞍具十分耀眼,淡紅色的繡花天鵝絨馬衣上垂著仿銀流蘇,護頭亦如。那頭插著標槍、被矛刺得遍體傷口的公牛,被拉出場外,可腸子卻拖在地上……然而,那些看客,那些心醉神迷的男人們卻撫摸著令人心醉神迷的女人,女人們則毫不掩飾地讓他們撫摸。她們一邊緊摟著身旁的男人,一邊死盯著公牛身體兩側、被刺開的口子裡泉水般往外噴湧的血注,直至一頭鬥牛耷拉著腦袋、張著嘴、粗粗的舌頭伸到外面,才把人們眼中的狂熱與場外的喧囂撲滅。但這現象卻僅只一會兒。很快,場上又沸騰了起來,是一件厚厚的斗篷,分為幾層,每層裡都塞滿各類鞭炮,然後,緊緊地裹在另一頭將死的牛身上,鬥蓬的兩個角上有火撚,點著之後火衣開始燃燒,鞭炮爆炸,整個場地火光閃閃,響成一團,公牛使盡最後的力氣,瘋狂地奔跑、跳躍、嚎叫,場外人們為這悲慘的死亡歡呼,而公牛卻無法自衛,不能在拚殺中死亡……到彌漫起焦肉的氣味,人們的鼻子也毫無刺激,分明已經習慣于火刑儀式的焦糊氣味,很可能到……呃,噢,呃……牛們最終變成了人們的盤中餐……噢,黃敏不寒而慄,仿佛那牛是他自己,驚得半天出不上氣來,心也疼痛得好像得了重病,仿佛那鬥牛場上的殘酷正在他身上演出…… 可又有工作人員把彩繪陶瓷人帶進了場中央,那陶人比真人還大…… 「這是個什麼節目……」場上人們叫著。 黃敏舉手「哢叭」一聲,把電視機關閉。他不想再看,也承受不了,這時候,他的心如宰割一般,他的神經一張一弛,乃至渾身不適,精神無著。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似什麼也不明白地把兩眼望向黑乎乎、蒼茫茫、不斷飄飛著淫雪的窗外,他不清楚為何不到下雪的季節,雪卻如此地鋪天蓋地,他把車重新啟動,沿著石羊城因為下雪行人稀少才顯得寬敞了的馬路,無目的地行駛。 此時,葛曉音與孔小妮離開城南派出所,踩踏著厚厚的積雪,走在返回美容廳時,黃敏已開著車在石羊城轉了一圈。他不敢呼葛曉音,但斷定葛曉音還在外面。不出所料,當他再次臨近美容廳時,有兩個女人果然步履蹣跚地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是她們。雖然夜黑雪大,但他那雙聚光而隱在駕駛樓裡的小眼兒,還能認得准。 不過,他沒有馬上靠近。他想等孔小妮回到美容廳後再往前。 可要是葛曉音也跟著孔小妮進了美容廳呢?進去了就又得等! 他便只好硬著頭皮把車開快些追上、停下,望著滿身是雪的葛曉音親熱地叫著「姐」,忙打開車門,葛曉音就拍打著身上的落雪,抬起疲軟的雙腿鑽進車裡。 孔小妮遲疑不決地不想上車,因為美容廳近在眼前,但她經不住葛曉音的敬讓和拉扯…… 她倆悶坐著,黃敏也不出聲。等車到美容廳門口,孔小妮下車後,葛曉音才沒話找話地問: 「你怎麼會在這兒?曉樂呢?」 黃敏先苦著臉沒答,只連聲唉歎,但一聽「曉樂」二字,火又呼地竄上來,人也急躁的像鬥牛場上的公牛。他原本沒打算走新建路,但自己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猛一把方向就拐了上去,等車方向送正,再定定神,才含責帶怨地向葛曉音道: 「她啊?她能幹什麼!除了寫她那些一錢不值的破稿子外,就只會與我吵!」 「吵?」為幼稚園和白蓮的事整整忙了一天又一晚上的葛曉音聽說他們又吵了,便少氣無力地道:「老吵個啥,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少說兩句不就結了!」 黃敏卻說:「沒大不了倒好了。」 「啥事?」葛曉音坐直身。 「啥事?你還不知道你那妹妹!她又要捅婁子了!」 「婁子?」葛曉音忙問:「什麼婁子?」 「她要把陶金水隱瞞礦難的事捅出去,這還罷了。前些時她寫了一篇揭露市委領導亂用幹部的稿子讓我順路幫她到郵局寄,被我偷偷扣下,這兩天她可能覺得上面沒動靜,又寫了一篇,連市委領導也捅上了。」 聽到這裡,葛曉音不由打個冷噤,她知道妹妹不管不顧的性格,她可是什麼也能做得出的。對於捅市里超調幹部的事,人們咋議論咋結果,那是前任領導的事,她倒不怎麼放在心上,但對於陶金水,她卻不能不關心。 果然是陶金水,怎麼偏偏就是他的礦出事呢?幾天前,葛曉音聽說有個金礦炸死了人,她當時也懷疑是陶金水的礦,但原始開採,金礦死人是常有的事,她並沒放在心上。這次能引起葛曉樂注意,說明不是一般的爆炸死人啊!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她問黃敏,黃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葛曉音不能不關心陶金水,她和陶金水實在有剪不斷理還亂的太多糾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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