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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葛曉音想起佐國棟也曾說過要把一部分國營企業賣給私人的話,心裡不由對焦大輪子暗暗佩服。雖然他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說,但不能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

  「哎,小葛,聽說省城有個什麼倪總,說要投資一個億建咱市里的焦化廠,你聽佐市長說了沒有?」

  葛曉音臉紅了,心想這焦大輪子還真是消息靈通,嘴裡卻說:「我又不是佐市長的秘書,我知道人家什麼泥總、土總的。」

  焦大輪子嗨嗨一笑說:「小葛,看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正經話,你要有了這方面消息,可得給我透個信呀,我不會虧待你的。」

  焦大輪子如此一說,葛曉音想起了唐林,不知他在佐市長那裡說到白蓮的事沒有?想起白蓮,又是一陣心煩,不由拿出呼機,機上什麼也沒有。

  焦大輪子按摩完剛走,葛曉音的呼機響了。同事在呼機上告訴她,城南派出所關了個女人可能就是她要找的白蓮。

  此時已經快九點了。她給同事回了電話,進一步證實了呼機上的訊息,然後趕緊和孔小妮乘出租趕到城南派出所。當她們趕到時,白蓮已經走了很長時間了。

  派出所燈火闌珊,幹警們完成任務都已回家,所裡只剩了值班人員。值班員見她們問白蓮,奇怪地看她們一眼說:「這白蓮是個什麼人?新城的員警來問,連局長也打電話來問,還說是市長下的令,無條件放人。」

  「那你們沒收她的罰款?」

  「收了,怎麼能不收?局長打來電話前二十多分鐘,她母親已經交了罰款,她人就走了。她人已經走了,我們莫非還追她回來,將罰款退給她嗎?」

  「你們局長不是說市長讓你們無條件放人嗎?」

  「我不是告你了嗎,她是先走的人,局長是後來的電話,我說人已經走了,局長也沒說退罰款的事,只說走了就好了。況且,她是犯了事的,局裡明文規定要罰款,這也是寫在治安處罰條例裡的。要是局長電話先來,當然可以不交罰款,但已經交了罰款,你說局長會讓退嗎?」

  「那她母親是怎麼知道她被關在這裡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個白蓮,我們問死她也不說自己叫什麼名字,也不說她家住何處。讓我們好幾個幹警為她多呆了一個多小時不能下班,要不是她母親來領她,要不是她母親在領人表上填寫了她的名字,怕至現在我們也不會知道她叫白蓮,哼,這事兒放在了現在,要放在以前,怕不把她……不瞎扯了,你們想見她,到她家裡去見吧。」

  白蓮母親是從一個同街的下崗女工嘴裡知道白蓮被關在南城派出所的。那位女工在男女關係方面缺少檢點,下崗後生活無著,便到三角道附近的小歌廳做三陪。她已經多次被抓,知道規矩,所以一進來就通知親友交罰款,就在她交了罰款出門時,看到白蓮被抓了進來。她想不到白蓮也會被抓,操了份心,躲在外面聽對白蓮的審訊。當她看到白蓮軟硬不吃,被關了鐵籠子時,趕緊就往回跑,回去立即告訴了白蓮母親。白蓮母親看不起她,平時見了都要指脊樑吐唾沫。她知道白蓮母親沒錢,主動從家裡拿了三千元自己出賣肉體掙來的錢,拉著老太太打了出租將她送到城南派出所。老太太上去看了鐵籠子裡的白蓮,確定無疑,下來交了款,她自己悄悄地先走了,原來不知到底是不是女兒時,必須看個究竟,見她沒事了,反不想再看她,大有一種見了臭狗屎式的厭惡。再說,她也怕白蓮見了她面子上掛不住。

  白蓮母親上去看白蓮時,她已不再躺著,可也沒有站著。她站不住,就只好把自己重新挪移到角落裡,身體縮成一團,臉貼著牆一動不動地呆坐著。地上很涼,她也不覺,仿佛屁股和脊背都是人家的。她也不再哭,似乎懂得了哭會傷身,她也不再尋死,好像死神已經離她遠去,只閉著眼睛,渾渾然擺出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然而,能聽天由命嗎?

  不可能!

  因為有公安,還有那個滿臉橫肉的副所長!

  這時候,一個小公安豁哩豁啦地打開了鐵籠子叫道:

  「喂,白蓮!」

  白蓮一激靈回過頭。

  那個橫裡豎裡一樣長的副所長正鄙夷地看著她,道:「你媽替你交了罰金,你可以出去了!」

  白蓮一陣激動,心想:怎麼會是媽?唐林呢?難道真溜了嗎?

  想著,她滿臉疑慮地大睜著眼朝籠子外搜索。她努力站起來伸長脖頸看,並未看到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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