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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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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負責這個案子的銷售,不管將來他們出了什麼問題,追根溯源都要從你這兒下手,你還想在北京好好地工作和生活嗎?而且到時候,哪家外企願意雇用一個有問題的銷售?」老喬語重心長,「你聽我說,這段時間我收集了不少這方面的案例,也找了幾個朋友,細問了這其中的事情,你作為負責的銷售是很危險的。爸爸從來沒有管過你的事,但這件事爸爸一定要管,你也一定要聽我的!從現在開始,你要想盡辦法離開晶通電子,如果有必要,你就跳出賽思中國,甚至你可以回杭州。」 「爸爸,」喬莉難以掩飾內心的震驚,父親的話擊中了她在晶通電子專案中最可怕的部分。她不否認父親的話有道理,但是讓她立刻離開晶通電子,離開北京,她辦不到。「爸爸,」喬莉想了想,「你說的這些太突然了,給我時間,讓我想一想。」 「女兒,」老喬太瞭解喬莉了,「你聽我說,第一你不能心存僥倖,第二你不要貪圖這個案子當中能給你的東西,哪怕一些經驗和知識,聽我的話,立即撤退,你還來得及。」 「爸爸,」喬莉說,「為了這個案子,我已經辛苦了快一年,而且暫時還沒有你說的這些危險,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就算我要跳槽,我也需要時間來準備。」 「那麼,你承認爸爸說的這些嚴重性了?」老喬知道硬扭不得,只能轉了一個方向。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有可能。」 「所以你要答應我,要慎重考慮,同時在你沒有決定之前,永遠不要在任何合同上簽字,你能辦到嗎?」 「我能辦到,」喬莉說,「你放心,爸爸,我會好好保護自己。」 「記得你剛轉銷售時,我對你說過什麼嗎?」老喬說,「你只在自己的船上,你要小心。」 「我記得,」喬莉說,「但是你也對我說過,要和別人同舟共濟。」 「是的,」老喬說,「可你在這條同舟共濟的船上太微不足道了,要保護好你自己的船,要小心,法律是無情的,不要牽連進去。」 「放心吧,」喬莉說,「我會小心的。」 「和我保持聯繫。」老喬說,「有任何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家裡的電話、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你都可以打。」 「好的。」喬莉覺得此時的父親好像和自己並肩作戰,不禁在心底湧上一股暖流,「爸爸,你也不要為我的事太多操勞,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會注意。」 「人生路,犯不起錯,」老喬說,「一步錯,步步錯,你要三思而後行。」 喬莉掛上了電話,默默地坐在賓館房間裡。這時,房間的電話響了,她這才想起,一個小時後要在樓下會合,他們還要連夜趕回北京。喬莉連忙收拾好行李,來到樓下,陸帆和何乘風已經在等她了,喬莉尷尬地說:「何總、陸總,對不起!」 何乘風笑了笑,陸帆沒有說話,三個人上了車,朝北京絕塵而去。 喬莉回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她極度疲倦,卻無法入睡。父親的話像一個巨大的警鐘在她的心中敲響。退出晶通電子,退出賽思中國,甚至退出北京,她心有不甘,可留在北京,她就要做出跳槽的決定。現在的工作太難找了,從春節後到晶通電子重新啟動前,那一個多月找工作的艱難,與她大學剛畢業時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現今之計只有拖,一方面儘快開些小單,另外一方面要投遞簡歷,最重要的,她還是想看一看晶通電子這個項目到底能怎麼進行。只要她不簽合同,她就不負法律責任,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同樣一夜未眠的還有何乘風,他相信王貴林的信私不信公是一句心裡話,同時,這話也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整整一夜,他都在考慮一個周密的方案,從方案方向、執行團隊到執行的步驟,想得他興奮不已,索性起來喝了杯紅酒。天濛濛亮時,他才閉了會兒眼睛。八點鐘,他又出現在公司,上午有好幾個會。中午何乘風親自給陸帆打電話,讓他通知雲海,晚上八點在何乘風家裡開一個重要的會議。 陸帆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雲海。雲海一直在琢磨王貴林說信私不信公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覺得晶通電子的事情將會超出很多範疇,他不知道陸帆能不能接受,但是他隱約感覺,這將是他人生最大的一次挑戰。 晚上八點,歐陽貴、陸帆、狄雲海應約來到了何乘風的家。何乘風住在北京朝陽公園旁邊的一個別墅區內,房子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買的,小小的三層樓,既寬敞又別致。由於緊挨著朝陽公園,空氣清新。何乘風的兒女都在美國,只有太太和他同住。因為晚上要開會,何乘風特意請夫人暫時回避,他讓阿姨泡好咖啡,煮好茶,準備好雪茄,全部放在書房內,然後讓阿姨回家了。 整幢別墅只有四個大男人坐在裡面。雲海坐在最靠角落的地方,端著一杯茶,陸帆和歐陽貴坐在沙發上,兩個人都抽著雪茄,面前放著咖啡。何乘風怕聞煙味,坐得離他們稍微遠一些。在書房的一面牆上,何乘風特意掛上了一塊小黑板,在黑板上,他寫上了王貴林說的那五個字:信私不信公。他看著眼前的三員愛將,呵呵笑道:「今天我找你們來,就是為了談這個問題。」 「何總,您對此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陸帆說。 「晶通電子這個項目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我認為這是王貴林說的唯一的一句真話。」何乘風娓娓道來,「他信不過我們,也信不過SK,準確地說也信不過中亞永通和聯歐國際。中亞永通的方案是要把他做死,聯歐國際雖然能做活,但是先置之死地而後生。SK總部沒有大的外包項目以做支撐。所以到目前為止,只有我們可以和他進行合作。但是在合作之前,他說出了他的顧忌,也就是說他要把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綁在同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在我看來,這個想法是公平合理的。」何乘風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雲海,「不是對他公平合理,而是對我們公平合理。諸位,你們都是IT行業的精英,弗蘭克和傑克受過良好的商業教育,歐總身經百戰,人生經驗之豐富,只怕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我有一個想法,我想和各位一起來說一個故事,這個故事要說給賽思中國的美國總部聽,要說給賽思中國的大中華區的員工們聽,要說給晶通電子聽。我們用七個億的外包項目來支援通過中亞永通改制完成後的晶通電子,只要改制完成後的晶通電子可以和賽思中國公司通力合作,並且順利地在資本市場完成運作,那麼這個故事就是一個成功的故事。」 「而無論是王貴林還是歐總、弗蘭克、傑克和我本人,我們都可以通過券商在改制完成後的這家公司持股,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賺到我們應賺的錢。但是賺錢不是目的,因為不是人人都能夠在商業領域去說一個故事,也不是人人都能讓這個故事成功,一個故事要有開始、有發展、有高潮、有結束,晶通電子給我們開了一個好頭,我們要讓它發展下去,然後全力支撐它上市,最後我們還要成功地全身而退。有時候我想,它更像一個奇跡,但需要我們一起來完成。」 何乘風的話音一落下,整個房間寂靜無聲。歐陽貴的雪茄一點一點冒著紅色的火星,陸帆只看著自己的咖啡杯,雲海低著頭,一言不發。何乘風觀察著每一個人,等待著他們的表現。歐陽貴第一個放下雪茄,嘶聲說:「老何,你要玩一票大的?」 「對。」 歐陽貴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我跟你兄弟這麼多年,你終於想玩一票大的了,我奉陪到底。」 何乘風呵呵一笑,看著陸帆,陸帆抬起頭,看著他,又看了看歐陽貴:「何總、歐總,我想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何乘風道。 「牽涉到法律的部分怎麼辦?」 「可以違規,」何乘風說,「但是不違法。」 「這是你的原則嗎?」陸帆問。 「弗蘭克,」何乘風說,「這不僅是我的原則,也是我尋覓了三十年的出路。為什麼你要去創業?你在創業失敗後答應回來幫我,難道我就相信你會一輩子留在賽思中國?就算你做到我的位置,做到程軼群的位置,只要美國人一句話,你隨時就會滾蛋。從這個角度上說,我什麼都不是,程軼群什麼都不是,你更什麼都不是。所以王貴林說信私不信公,就是這個道理。我們都是打工的,打工皇帝依然是打工者,依然是為別人賣命。為什麼美國人要派施蒂夫來,為什麼他們要支持市場部牽制銷售部的折扣?就因為我們是打工的,沒有信任只有牽制。既要我們為他們賺錢,又要抓住我們的手和腳。弗蘭克,我戴著這副鐐銬已經三十年了,你希望走我的老路嗎?」 陸帆聽了這段話,內心震動不已。而雲海一樣心緒複雜,何乘風所說的這一切,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出路,是啊,在外企打工,真的能有出路嗎?或者去國企,而國企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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