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33)_崔曼莉

三三

　　喬莉不明所以，也走進了餐廳，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他，只得拿出手機給劉明達打電話。劉明達在電話裡低聲說：「安妮，我在西邊最角落的地方，你先往最裡面走，再向西拐。」

　　喬莉依言走過去，原來最頂頭朝西拐還有一個座位，只不過它陷在角落裡，又不靠窗，幾乎無人注意。喬莉進去坐下，看著劉明達笑道：「你搞什麼呢，神秘兮兮的？」

　　「我已經幫你點了餐，」劉明達說，「這樣速度比較快，也減少打擾。」

　　「到底什麼事情？」喬莉笑道，「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安妮，」劉明達正色看著她，似乎在整理思慮已久的話，喬莉見他如此鄭重，不由擔心起來，他不會提出什麼談戀愛之類的話吧？想到這兒，她的臉騰地紅了，幸好這兒燈光昏暗，還看不出來。劉明達憋了半天，開口說：「你是不是向美國總部告狀了？！」

　　喬莉感到心裡一松，隨之又一緊：「你怎麼知道的？」

　　「哎呀，」劉明達說，「你怎麼這麼糊塗呢，別人拿石頭，你去砸自己的腳，給陸帆這些人當炮灰。你不想一想，你告的是誰，是新來的VP，他現在是不能把你怎麼著，可人家比你高多少級呢，你要是打不下晶通，連三個月都幹不滿，就算打下來，能幹滿半年嗎？再說，以後哪家公司會請一個動不動向總部告狀的人，以後你還怎麼找工作？」

　　喬莉不出聲地坐著，她承認劉明達是關心自己，但是她也承認，她現在很不愉快，她悶了一會兒，問：「你有什麼意見嗎？」

　　「趁著這事兒還沒有鬧得太厲害，趕緊找個新工作。」

　　「找新工作？」喬莉冷笑了一聲，「我現在在賽思的業績是零，能找什麼樣的新工作？」

　　「我覺得你原來做前臺就挺好的，當然了，前臺沒有發展，你可以做秘書，然後再慢慢轉市場，你看瑞貝卡，在市場部就挺好的，做銷售女孩還是不合適，壓力太大，人也太精，你看看琳達，一把年紀了也沒有嫁出去。怎麼樣？你考慮考慮，我有一個同學在MBN做市場助理，我可以請他幫幫忙。」

　　喬莉默默地聽著，心想我是你劉明達什麼人呢，女朋友？顯然不是，同事，這是自然的，那你有什麼權力去安排我的生活？等一等，她告訴自己不要生氣，等他說完，她笑了笑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劉明達一愣，心想我費了這半天的口舌你怎麼要去那兒？他也不好阻攔，點了點頭，喬莉站起身，走到了洗手間，打開涼水反復沖著手，冰冷的水流讓她的怒氣減弱了不少，要理解劉明達：第一，他不瞭解情況；第二，不管他這樣做的目的有幾條，其中一條也算是關心自己；第三，就算她不想多這樣一個朋友，也不願意多這樣一個敵人……想到這兒，她關上了水龍頭，慢慢走出去，坐回座位上。

　　飯菜已經送來了，喬莉說：「好餓，我們邊吃邊談。」

　　劉明達覺得自己準備了一夜的東西，猶豫了一個上午才決定來找她說出的肺腑之言，都碰在了一個軟釘子上，他有些不悅，埋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喬莉說：「我知道你說這些是關心我，但是我不喜歡做前臺和秘書，也不喜歡做市場，我喜歡銷售，而且現在剛剛開始，我不想輕易放棄。」

　　「輕易放棄！」劉明達提高了聲音，「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會找不到工作，有可能在IT圈混不下去?你是在北京！北京！沒有工作沒有錢，你怎麼辦？」

　　喬莉笑了：「全北京那麼多人都能活，就我不行嗎？」

　　「安妮，」劉明達覺得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化成了一股怨氣，「你不要這麼不聽人勸，你會後悔的。」

　　「至少我還交了你這樣一個朋友，」喬莉笑了笑，「這也不算一無所有。」

　　劉明達一愣，他看著喬莉微微笑著的臉龐，被這句話噎得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悶悶地塞了一口飯在嘴裡。

　　喬莉不經意地問：「你怎麼知道那封郵件的？」

　　劉明達又是一愣，說：「你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了。」

　　喬莉再次笑了笑，也吃了起來，兩人再也無話。喬莉心想，看來這是「分手飯」了，劉明達以後不會再幫著自己了，公司裡的其他人也會很快知道這件事情，她要早做一些打算了。

　　劉明達的午餐讓喬莉心情不爽，不過下午的會議由陸帆與狄雲海共同召開，狄雲海陽光般的笑容讓所有人都心情舒暢，喬莉發現有狄雲海在的時候，陸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兩分，看得出他們很有默契，應該是老朋友了。

　　傍晚時候，一封CC給她和瑞貝卡的晶通三亞行會務計畫書傳到了喬莉的電腦裡，會務安排得很豐富，一看就知道很有經驗。她覺得有點累，乾脆收拾東西下了班，晚上早點吃飯休息一下，然後再仔細地看一看。

　　她回到家，吃罷飯，坐在沙發上將第二天要用的東西整理一遍，順手整理了一下皮包，她所有的東西都是整齊有序的，想拿什麼伸手一拿便能拿到，她覺得這是對生命及時間的尊重，她可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東翻西找上。喬莉打開那個U盤盒，忽然發現說明書有一點鼓，她將說明書整個抽出來，見裡麵包著一包東西，她愣了愣，這不會是……想到這兒，她迅速地打開了盒子，果然，裡面是一疊現金，喬莉數了一下，一共是3000元。

　　想不到她初入職場，居然也有人向她行賄了。她望著這疊錢，自己是收還是不收？從小到大，她不知多少次聽父親講過這樣的事，父親就是因為不願受賄，才在機關不能得志，最後不得不早早辦理了病退。職場就是如此，不要說以權謀私，就算你利用職權幫別人辦成了事，你不收他的「禮」，就表示你不願意給他一個把柄攥在手上，就表示你不願意跟他坐同一條船，他遲早要把你掀下去。

　　雖然只有3000塊錢，但這似乎決定了喬莉在未來如何處理此類的事情，如何面對這些問題，這是開始，卻也是一個方向，怎麼辦呢？她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喬莉的心緒沉重，晶通剛剛開始，本應該大展拳腳，全力攻向7個億資金的業務，卻不料內耗連連，僅僅開一個小會，就引出這麼多是非，她覺得既累且煩，可是，這些東西她繞得過去嗎？她繞不過去。

　　她打開電腦，剛剛登錄MSN，樹袋大熊就跳了出來，一個熱烈的笑臉呈現在螢幕上，喬莉無奈地笑了一聲，問：「今天怎麼這麼早？」

　　樹袋大熊又發了三個笑臉。

　　喬莉發了一個無奈的面孔，樹袋大熊問：「怎麼了？」

　　喬莉不知道該怎麼說，隨便和他聊了幾句，樹袋大熊問：「你有心事嗎？」

　　「工作上的事，」喬莉說，「沒什麼。」

　　「需要我説明嗎？」樹袋大熊問。

　　「不用了，」喬莉說，「我需要自己好好想想。」

　　「哦，那不打擾你了，」樹袋大熊說，「我會一直線上，你需要我的時候就找我。」

　　喬莉見他言辭溫暖，微微一笑，突然打字說：「你講個笑話給我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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