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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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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了起來,後腦疼得頭直發暈。晚兒給他一個信封,說:"她找你。"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有點東西,過來一趟。 代和平說我得走一趟。一骨碌下了沙發,換了衣服。晚兒喊他說我剛買了宵夜呢,代和平說不吃了。晚兒說:"不吃拉倒,本來也沒你的份兒。"可代和平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只剩他甩門時的聲響似乎還震著房裡的飄浮的灰塵。 這是不平常的一天的最後聲響,當第二天的太陽嬉皮笑臉地探出從來不穿衣服的身體,劉作竣邁著一如既往的步伐走進了辦公室,馬成晟早候在門外--在路上,他們已經通過電話了。他手裡拿著文件袋,是進口報關單的附屬單據,沄城天盛進出口公司與香港一家貿易進出口合同,還有代理協定,商檢、動植檢、許可證等,內容還沒填,卻已經蓋了章。 劉作竣說:"偽造的。"見一張背面寫著字跡潦草的"天福號油輪"的紙,"怎麼回事?" "郝哲去了海衲見竇滄浪的那天,保潔聽他們說到天福號油輪什麼的,便記下了,清理垃圾時撿到了這些單據,她怕忘了,一出門就記在了單據後面,一併給了他。" 劉作竣啟動電腦登陸了海關網路,輸入沄城口岸代碼,調出植物油申報進口資料,沒有發現與"天福號"相關的資料,輸入商品編碼,沄城口岸進關也沒有相關資料。 馬成晟說:"有沒有可能資料還沒入庫?" 按備案程式與單據上的時間,理應是入庫了的。海關資料庫屬於國家機密資訊儲存庫,理論上,它的防火牆是牢不可破,而入庫後資料馬上傳輸到海關總署,就不可能消除。可這是理論上,如果假設審單科沒有把資料輸入資料庫,那就真的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了。 劉作竣又調取天福號在沄城口岸的申報資料,還是沒有。 他搖頭了,一艘船舶不可能毫無出入境的申報紀錄。"欲蓋彌彰。"劉作竣說。沉思片刻,輸入其他口岸代碼,調取柴油進境資料,再輸入"天福號"。 終於有了。資料顯示:天福號在北海口岸有過申報,但沒有顯示審單科關於天福號在沄城口岸的進境資料輸機記錄,而交易的單位正是沄城供油有限公司--沄城唯一有保稅油經營權的國企,老總郝哲是一位省高官的公子爺。 劉作竣已意識到事情的棘手了,他靠在椅背上,點了支煙,查與不查的兩難困擾了他。不查,五千噸柴油的稅額可能流失;查,郝哲畢竟只是魚蝦,想靠這魚蝦帶出海衲不現實,只會打草驚蛇。他又想起五年前的舉報來,有人寄了材料,總署成立專案組來了沄城,按圖索驥,卻一無所獲,舉報材料中所提的人突然一夜消失,風聲過了又陸續回國。 沒人比他更清楚海衲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這些年,他一直想找那個匿名舉報人,但沒如願。 馬成晟靜候著,劉作竣抽完一支煙,說,走! 沒有通知任何人,他們到了紅都油庫,值班的工作人員是一個叫時偉的年輕人,很配合,可他們查閱了帳冊沒發現出庫記錄,油罐油管的鉛封也完好無損。五千噸油暫時還是安全的。劉作竣舒了口氣,也許是審單科的疏漏,未將申報資料輸機的。 既然來了,就例行公事,隨口問時偉:"上一次檢查油庫是什麼時候?" "一個月前。" 劉作竣說:"慣例不是半月一次嗎?"一個月這個數字其實並不關鍵,放在往常,他也不會注意,唯獨今天--他說:"把供油公司的三個油罐都打開。"他注意到時偉聞言愣了,越發覺得其中有蹊蹺。 時偉依言打開油罐,馬成晟取了鋼卷尺測量,報:一號罐9?45米,二號罐10?23米,三號罐12?04米。 劉作竣說:"抹上油膏,再測。" 通常海關會有關員每半個月檢查一次油罐,記錄油量,當然也包括測量的純度。一般油裡總含有一些水分,比例會隨溫度等外界變化而有所變化,只要在正常參數範圍內即屬正常。而檢測油膏遇水變色,是用來測純度。 馬成晟要油膏,時偉去而複返,說油膏沒了。 油庫沒測量膏?這藉口令劉作竣哭笑不得,也不免有些得意,看來其中確有蹊蹺,若不是打了他們一個措不及防,時偉也不至於用此等拙劣的方式來掩蓋。 見劉作竣面色不善,時偉說:"我再去找找,不一定有。" 回來就有了,說找到一盒。馬成晟在鋼卷尺上抹了半米油膏,試了,油膏竟毫不反應;又多抹了幾米,再測,還是一樣。劉作竣挽起袖子,把整條鋼尺全抹了,測完了,還是同樣的結果。時偉的臉色早青了。按常理,罐底通常會積十公分左右的水,那些水會導致鋼尺最下端略有變色,完全沒變,說明罐底毫無積水,這怎麼可能! 時偉知道該說點什麼了,結結巴巴說:"我們一直在用的油膏,可能--失效了吧。" "那你們就是用這失效的油膏的嗎?"劉作竣說,"那用我自己的吧。"打開包,掏出一盒進口檢測油膏來,連馬成晟都吃了一驚,沒想他早有防備。他把油膏和鋼尺交給馬成晟,耳語幾句,然後搭住時偉的肩,邊走邊跟他說著話。 "你老家哪啊?"劉作竣語氣的親切如同長輩的噓寒問暖。 時偉倒愣了,弄不明白他目的,只好一問一答,把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沒多嘴,他確實弄不明白劉作竣的用意所在。 剛走出幾十米,馬成晟喊:"關長,整條尺都變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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