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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蔚時雨若是近看了,就遠不如沐陽想的那般漂亮。保濕乳、精華液、防曬霜塗得臉上能刮下兩層灰來,裡三層、外三層,把天生容易脫皮的臉給埋了,拿張「粉做的臉」見人。

  雲舫原是不反感她的,請她回來是知道她的利用價值。只不過有些時候,看到那張假臉,想起多年前跟她上過床,還當個寶似的,胃裡一陣噁心。若她不是三天兩頭坐到他的辦公桌上,或是在下屬面前做出與他十分稔悉的樣子,他不會多費一個眼神在那張假臉上。所以,現在他還得費些口舌跟她講明白。

  他也深知蔚時雨不好對付。當初她與他在一起時,也和施容偷偷摸摸的。她以為他不知情,哪知道經歷過刻骨情傷的施容向來視女人如玩物,或財物。時雨沒錢,自然只能當個玩物。他還跟雲舫開玩笑,「小時候我們兄弟共用一個書包,長大後我們共用一個女人,兄弟感情如我們,還有誰能比啊?」

  如此噁心的話使他的胃立刻絞痛,吐出來才好受了。當日便把蔚時雨的東西全扔了出去,連她的人一起。盛怒過後才知道,銀行裡的錢全被她拿走了。此後,他每碰一個女人就覺得齷齪,能避則避。

  想得遠了,他拉回思緒,流覽呈上來的報告。遊戲剛開發時,他便提出在細節上創新,場景道具全部生活化。遊戲裡每個島都按照某個城市來規劃街道。高樓大廈、花園洋房均取于現實中的場景。玩家無論登陸哪個島,走在街上,商店、娛樂城、博物館、圖書館、政府大樓、咖啡廳應有盡有,國內國外的城市風情盡收眼底。若是進到房間內,傢俱、空調、床在各個精品店裡都能找到同樣的款式。燈飾、床單也都是大眾熟知的品牌,細心到連LOGO也是標上了的。再細緻些,桌上還擺放著一盒開了封的立頓紅茶。

  遊戲越逼真,玩家就越容易沉迷。風暴I取得今天的成果絕對不是偶然。這也是他一直不肯把遊戲賣掉的原因,他知道一旦上線肯定會受到歡迎。但玩家有個接受的過程,卻沒想到,在蔚時雨操作下竟然一炮而紅。

  連他也不得不佩服,蔚時雨在國外幾年倒是混了些成就出來。一個女人敢輕易砸出幾百萬的廣告,你可以說她愚蠢,但蔚時雨顯然不是蠢女人。在她與媒體簽了一個又一個廣告協議的同時,又與遊戲裡有LOGO的部分品牌廠商洽談廣告合作。資金剛付給媒體,合作廠商又把廣告款填補上。如此一來,廣告費用不但全部回收,還賺了一筆。

  「你找我?」蔚時雨穿著一件紫色大翻領毛衣,腰間松松地系著一條白色的寬皮帶,黑色短裙配長靴,她的身材原本就高挑,這身衣著襯得她妖冶嫵媚。她站在雲舫的旁邊,彎腰湊下去,臉幾乎要貼到雲舫時,被一份文件擋住了。

  「簽完字了,拿去吧。」雲舫冷淡地把檔塞到她手上,起身到沙發上坐下。

  蔚時雨略微難堪地撥了幾下頭髮。她接近雲舫並不是刻意的。大約是男女心理的差異,男人對於自己愛過、又被其傷害過的女人,除了冷淡再無其他,舊情複燃的可能性為零;女人則不同,把過去的親密視為基礎,極自然地便會有肢體接觸的期盼,擦肩碰手,或是一個曖昧的距離,有意無意地,總想在人前洩露兩人關係不同尋常的資訊。當然,這僅限於成功的男人,若雲舫只是個底層員工,她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碰了衣角都要拍個乾淨。

  當初沐陽吃醋實在是冤枉,雲舫想到那通電話不禁笑了,卻很快地收在嘴角,表情轉而陰冷了幾分,「你知道我有女朋友,而且是下屬的同學,以後在辦公室裡請注意保持距離,我不想讓她誤會。」

  時雨聞言面孔一僵,她想調笑兩句好下臺,然而嘴角卻像被強力膠粘住了,扯不動分毫。好一會兒,才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容,「我又不會吃了你,拿她來做擋箭牌幹什麼?你那下屬根本不知她是你女朋友。恐怕,在你心裡還沒重要到怕她誤會的地步,否則為什麼要對媒體宣佈你還是單身?」

  雲舫的臉又冷了幾分,睫毛暗沉沉地垂下來,把玩著手機上的黃水晶吊鏈,按捺住一肚子的火,語氣平淡地說:「信不信由你,我的確是不想讓她誤會,至於不公開的理由,沒必要讓你知道。」

  時雨神色放鬆,隨後問:「我想,你也應該沒跟她解釋過……」

  「沒有!」沐陽靠著沙發搖頭,捧著咖啡杯淺啜一口,「大概是我太平庸了,讓所有人知道了別人還不得說」原來那就是他女朋友啊,比那個蔚時雨差遠了!「就算他是為我著想,怕我出門抬不起頭吧。」

  她自嘲地笑,介桓心裡為她難過。知道她男朋友今非昔比的當晚,他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女人找他搭訕,也被他粗魯地呵斥走了。回到家裡,看到那串手鏈就心疼——如今的李沐陽還稀罕這條手鏈麼?

  坐到天亮,他決定放棄了。他年收入不到百萬,而柏雲舫一個月的收入就是近千萬。即便他能保證愛她一輩子,她捨得放手麼?

  換成他,他也不會。

  現在想起來,那些試圖俘虜她的小把戲,機關算盡卻付諸東流,只給自己留下個可笑的回憶。

  「他還是很晚回家?」

  「是啊。」

  「為什麼不跟他說?」說這句話時,每吐出一個字,他的心便顫抖一次,「如果你希望他早點兒回家,就直接跟他說想和他吃頓晚飯,就今天而已。」他沒料到自己有一天會卑微到這種地步,真是見鬼了!他在心裡咒駡著,嘴裡含著的咖啡苦澀得使他想流淚。

  然而,他卻微笑著,「不管男人愛或不愛一個女人,都願意吃她做的飯,尤其是——他習慣的口味。」

  「是嗎?」他的提議使沐陽動心了,反應遲鈍的她用手托腮凝望窗外,「他吃得很清淡,跟他在一起後,我都戒掉辣椒了。」

  「那次去你家吃飯,你做的菜很辣。」他想起唯一的那頓飯,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咖啡杯的邊緣,「那時你說沒辣吃不下飯的。」

  「是啊,但現在也習慣了清淡。」沐陽考慮是否打電話給雲舫,心裡藏不住事的她,目光也定在手機上。她撫著下巴沉吟片刻,抓起手機跟介桓說:「那我給他打個電話。」

  說著,她站起身撥出號碼,邊走邊聽。介桓的雙手在臉上狠搓了幾把,不知是不是空調的原因,他的眼睛乾澀得很。

  「該解釋的時候我自然會跟她解釋,用不著你來操心。」雲舫無情地回答。

  時雨笑了笑,只道他嘴硬,想法子要揭穿他,咄咄逼人地說:「只怕你解釋的時候,人家已經不聽了。雲舫,你不是個對女人束手無策的人。不喜歡,你有的是辦法趕走她;既然沒趕,就說明你還在乎她。我想,原因是你對她不放心吧。」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雲舫身體一歪,手支著額頭,「她是最本分的,平時就算我回去得晚,她也只在家裡上網看電視,從不去酒吧那些地方鬼混。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最後一句,他像是在說服自己。

  「哦——」時雨拖長了音,笑道,「那你就趕緊跟她解釋吧,免得把她的心放冷了,再要焐熱就難了。」

  雲舫怔了怔,手機響了,是沐陽的來電,便立刻接了。她的聲音與平時不太一樣,柔軟了許多。

  「還在上班?」

  「是啊。」

  「幾點可以回來?」她頓了頓,又趕緊接上話,「我待會兒去買些你喜歡吃的菜,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雲舫看了一眼壞笑的時雨,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了決定般答道:「好,我把手邊的事處理完就回去了。」

  沐陽臉上帶著笑意,走到介桓面前,「你說得對,他答應回家吃飯了。」

  「是嗎!」介桓生硬地擠出一抹笑,「這就好,那,我們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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