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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回到家,切菜時切斷了指甲;肉掉進了垃圾筒;準備做菜時發現竟然沒有油了,只得又去超市排上很久的隊。手忙腳亂之後,她終於做出了三個熱菜,兩個涼菜,一道湯。她和雲舫都不習慣在吃飯時喝酒,這會兒卻把家裡藏的一瓶上好的紅酒打開,倒進酒器裡,預備好了晚上喝。

  做完這一切,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拿起電話問雲舫到哪裡了。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聽,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在討論公事,緊接著,雲舫說話了,「喂,沐陽啊——」

  「你還在公司?」她加重了語氣。

  「嗯,這邊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晚點兒回去。」

  「可是我已經做好飯了。」

  「不是這份,是剛剛那份檔,你們先等等……」

  沐陽聽到他的腳步聲,她的心也咯噔咯噔的,腦子裡響起一個聲音:他要對我說不回來了。隨即又安慰自己:不會的,他不會這樣的!

  「對不起,沐陽,今天臨時好多事兒,我晚點兒回去,明天再好好陪你。」

  「哢嚓——」她像是聽到腦子裡的某根弦斷了,積壓的委屈全部在這一刻爆發,眼淚撲簌撲簌地滾落,「你說過多少次明天了?不是明天就是改天。我辛辛苦苦地做好飯,你說不回來就不回來,你要早說不回來,我吃個外賣就行了,哪兒用得著那麼麻煩!這全是因為你。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回來,以後也別回來了!」

  啪地掛了電話,眼淚還在流。她不給雲舫任何解釋的機會,便按了關機鍵,躺在床上,不斷地在他回與不回之間下賭注。

  夜漸漸地染黑了整個房間,天上還掛了一輪弦月,天花板被對面樓的燈火照亮了一溜,雪白色的牆壁像是貼了條暗黃色的膠布。在這種荒涼與滄桑裡,她靜靜地哭了,哭得睡著了。然後夢見了爺爺,爺爺蹲在石板上,把水壺裡的水倒進溝裡,跟爸爸說:「陽陽天生是個命好的孩子,一傷心就哭,哭了就睡著,睡著就不會傷心,醒來也全忘了。」

  雲舫回來的時候,她已經餓醒了,卻連眼睛也不願意睜開。雲舫拿了毛巾去洗澡,經過餐桌時腳步似乎停頓了一會兒,然後便聽見浴室的門關上了。

  等他鑽回被窩抱著她的時候,她感覺到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側身躺下睡了。沒多久,均勻的呼吸聲響起——這一夜與以往沒什麼不同。

  她奇異地平靜了,起身越過他下床,披上衣服,倒了杯紅酒坐在電腦前——如果自己不是那麼依賴他,相對也會降低他給自己的傷害。

  MSN上同事欄裡許多人都線上,沐陽一看全是單身的。介桓的頭像顯示離線。點開與他的對話方塊,鬼使神差地發出了一條消息,「夜深了,你也睡了嗎?」

  按下ENTER鍵她便後悔了,但消息已顯示發出。無心再上網,她隨即又按下了關機鍵。MSN卻在這時候彈出一條消息,未看分明,視窗已經關閉了,漫長的「正在註銷」、「正在關機」後,螢幕黑了。她摸到開機鍵按下去,登錄系統後,便急急地點開與介桓的對話方塊,歷史記錄裡顯示,「正要睡,你怎麼還沒睡?」

  這下他應該睡了,沐陽失落地趴在電腦前,心想連消息也不用回復了。再抬頭,MSN裡又彈出一條新消息,「剛才掉線了?」

  失落感頓時抽離身體,繼而充滿活潑與俏皮,「是啊!網路有時候怪怪的,跟人一樣愛鬧脾氣。」

  「那得好好收拾,真不像話。」

  「你教我個辦法。」

  ……

  鍵盤上十指如飛,俏皮話一句緊接一句,沐陽頗有樂極生悲,否極泰來的輕鬆感,似是卸下了重負。對雲舫生氣歸生氣,失望歸失望,但一點兒也不影響她現在的快樂。

  他們之間不再以雲舫為話題,說些不著邊兒的話打趣。夜越深,仿佛他們的思維愈加活躍,情感也愈發細膩。介桓在這麼多天之後才誇讚道:「你騎馬時,很精彩!」

  語氣雖是淡淡的,但相比那些急不可耐的讚揚,姍姍來遲的讚美總顯得更真誠。沐陽幾乎立即認為他是真正地欣賞她,不覺得在電腦前紅了臉,手放在鍵盤上思索了半晌,最後只發出兩個字,「謝謝!」

  「明天有空嗎?」

  沐陽覺得應該回答沒空,轉瞬又想,明天雲舫說不定又有事,與其一個人在家裡失望難過,不如出去轉轉。再說,即便他有空,她給他一次懲罰,讓他嘗到失約的滋味兒不好受,說不定以後會改變呢?

  「應該有空,你有什麼事嗎?」

  「下星期一個朋友生日,是女孩子,我不知道該送什麼好。如果你有空,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呼——」沐陽長長地舒了口氣,罵自己多心,經理不可能對她……咦,想到哪兒去了?說不定就是給他女朋友挑禮物呢!這樣想心裡雖沒有了負擔,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這種感覺就像揣著一瓶沒開封的過期牛奶,明明知道不能喝了,扔掉也還是有些心疼的。

  「好吧!明天電話聯繫。」

  「行,你早點兒睡吧。」

  「嗯,晚安!」

  關電腦前,她借著幽藍的光看了雲舫一眼——他睡得正熟,便小心地爬回床上。剛鑽進被窩,雲舫的胳膊便伸過來抱住她。沐陽嚇了一跳,以為他醒了,正要說話,耳邊又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安心地躺好,任他摟著。只是,那只胳膊越收越緊,緊得像要把她粘在身體上一般。

  出軌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心虛。沐陽還談不上出軌,但她仍是心虛,即便她的出發點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雲舫一次懲罰,但她畢竟並非完全清白,怎麼說也是去赴另一個男人的邀約。然而,這不是主要原因,她莫名其妙的負罪感才是導致她心虛的根源。說來奇怪,當初剛和雲舫在一起時,介桓即便來她家吃飯,她也沒半點兒負罪感。真是見鬼了,她想,大清早的,雲舫還沒睡醒,她居然產生趁機偷偷溜出門的念頭。

  正當她苦惱如何向雲舫開口時,路佳仿佛心有靈犀地打來了電話,說要約她見面,這下總算有個正當的理由出門了。

  她整裝完畢推醒雲舫,理直氣壯地學著他以往的平淡口吻說:「佳佳找我有事兒,今天我不能和你出去玩了,改天吧。」

  「去哪裡?我送你吧。」雲舫拍了拍額頭,使自己清醒些,掀開被子準備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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