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二五年華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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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的最後兩天,沐陽犯了錯誤。 兩方商談好的條件之一是:半個月內公司必須重新趕出一批貨送到上海,運輸時間也包括在內。但第一次會議並沒有談到運輸時間,到第三次會議重新修訂了協議。而在那之前,沐陽與公司內部溝通時,按照第一次會議的結果給工廠下單,日期是半個月內生產完成,不包括運輸時間。同時,海外市場部又接下國外客戶的另一批訂單,生產線排滿,協調幾乎是不可能的。 沐陽清楚事情的嚴重性,若在平時,訂單晚個兩三天,跟客戶溝通還有希望。但現在好不容易與客戶達成協議,將公司的損失降到最低,再推遲交貨,損失是其次,信譽受損,客戶不再信任才是最嚴重的。 一向對公事嚴苛的介桓,這次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責備她,反倒是積極地與海外市場部溝通,讓他們試圖以各種條件說服國外客戶。此路顯然不通,國外客戶注重信譽,海外市場部自是不會攬下這個責任。而生產部向來與市場部水火不容,何況現有的訂單是要加班才能趕完的,於是直接駁回了介桓的再加班提議。 沐陽相當自責,面對介桓更是慚愧,一時間又想不出辦法來。已經過了11點,她坐在床邊捂著臉,第一次感到前途黯淡——這次事情若處理不好,雖不至於被公司開除,自己卻沒法安然無恙地面對客戶和同事了——辭職是最壞的打算。 她心緒紊亂,這時候只想有個人可以依靠,把這些事兒說給他聽,獲得些安慰。女人在一無所有時,不就希望有個男人對她說「沒關係,還有我」嘛! 她滿懷期望地打電話給雲舫,卻關機了。若說打電話前她的心還是懸空的,這下算是沉到了穀底。讓女人傷心的或許不是男人不愛她,而是在她難過的時候,卻找不到他;在她對他充滿了期望的時候,他卻讓她失望了。 她從通訊錄裡找出雲舫的電話——刪除。 第二天一早,介桓去了客戶公司,沐陽待在酒店等消息。她的耳朵仿佛是落在門上了,敏銳地聽著外面的響動。隔音設施良好的酒店,她仍能聽到走廊上不時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每當腳步聲似在門口停頓時,她便幾步躥上去,剛打開門,就看見走廊上的身影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弱。 如此反復許多次,當沐陽已經對腳步聲無動於衷時,門鈴卻響了。她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打開門,介桓站在門口,她幾乎說出「你終於回來了」,也許,就連雲舫她也不曾這般想念過。 介桓進來後便拿了一打資料給她,讓她去樓下商務中心傳真到公司,自己連房間都未回,便坐在沐陽的筆記本前,用郵件跟部門員工下達通知。 沐陽出門前,他扭頭叫住她,幾天來終於露出一個微笑,「應該是沒問題了,晚上我們可以按原定時間回濱海。」 那一刻,沐陽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她如木偶般點點頭,發自真心道:「辛苦經理了,我以後一定努力。」 事情圓滿解決了,介桓直接向總裁遞交了工廠加班的申請,並要求海外市場部與客戶協調。一個小錯誤,導致幾千名工人在已經加班的基礎上,每天還需延長一小時上工時間。海外市場部也因此擔了風險,若加班趕不出貨,必須與國外客戶協調,推遲交貨時間。 而有關此事,介桓對於沐陽的疏忽隻字不提,自己攬下了所有責任。沐陽因此對他感激涕零,他在她心裡的位置扶搖直上,就快要超出上司和下屬的界限了。 可她從未想過,第一次商議出的結果不能定為標準,作為公司代表的介桓是一清二楚的,他卻故意沒有跟她說起。 飛機於晚上降落在濱海國際機場,機艙裡的人擁堵在艙門,迫不及待地下機。沐陽蹺著腿仍坐在原位,打開了手機。介桓笑道:「怎麼還不走?難道還想回上海?」 沐陽皺了皺眉毛,做出個避之不及的神色,忽然又莞爾笑道:「我是怕了那些難纏的人,但也沒必要逃跑似的下機。」她朝那些堵在門口的人努嘴,「不是說濱海是個沒有歸宿感的城市嗎?你看這些人,那麼歸心似箭做什麼?」 介桓突然覺得她幾個連續的表情很可愛,仰頭笑道:「在異地工作生活,本身就讓人愛不起來,卻也離不開這兒。」 沐陽正要反駁,來電話了,向介桓致歉後才接。是韓悅打來的。這時候艙門口的人群魚貫而出,沐陽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拎著筆記型電腦要起身。介桓把電腦接了過去,他先走,她跟在後面抓著手機嘻嘻哈哈地閒聊,到停車場才掛了電話。 車子一路開到市區,介桓問她:「送你回家?」 「哦,不用了,經理到前面路口放我下來吧,同學邀我去她家吃飯。」沐陽道。 「說地址吧,我送你過去。」介桓熱心,到了前面路口也沒停車,只問了她走哪條路。 沐陽認為恭敬不如從命,便指了路,閒聊道:「我同學剛結婚,蜜月回來一直沒請吃飯的。聽說今天忙活了整個下午,要做一桌子菜出來,待會兒有口福了。」她說完覺得不妥,說自己有口福,難道不邀經理同享?若待會兒經理送完她,難不成自己開了車門便走麼?可邀請他一起去,同學租來的小套房太寒磣了些。她頓時沒了主意。介桓沒接她的話,她想他也不會跟著去,便硬著頭皮邀請道:「我同學手藝還不錯,經理一起去吧?」 「不太好吧!那是你同學。」介桓客氣道。 「沒關係,都是挺熟的人,就是家裡環境不怎麼好,怕你嫌棄。」沐陽客氣地說。 「說真的,我倒是很久沒嘗過別人親自下廚的家常菜了。」介桓笑笑。 沐陽怔了一秒鐘,立刻展顏一笑,心裡卻苦得很,「那正好,今天去嘗嘗吧!」 韓悅和周亮在舊社區租了套兩房一廳,房子沒有電梯,因為韓悅懷孕,兩人從原本的頂樓換到了二樓,房租相對高了點兒,搬來時也只帶了簡單家私。簡陋的客廳沒裝空調,他們把臥室裡的空調打開,放了些冷氣出來,溫度卻沒低多少。倒是門窗全關著,房間悶得像被烈日暴曬過的易開罐,四壁都揮發出滾燙的熱氣。在黑色的布藝沙發上剛坐了幾分鐘,便像是坐在暖爐上,全身烘得汗涔涔的。 沐陽是不易出汗的體質,但也受不住了,站起來走到臥室門口。介桓見她走動,也騰地站起身。周亮泡了茶過來,人高馬大的他卻紅著臉跟介桓說:「熱得很是吧?平時沒什麼人來,就沒在客廳裝空調,委屈你們了。」 介桓臉上還流著汗,卻面不改色地說:「哪兒的事,很多人剛來這裡的時候,住的都是農民房,比你這條件差遠了。」 周亮相信這是實話。誰剛到外地都要受一番苦,不是睡同學家的地板,就是睡招待所,運氣好點兒的才能找到提供住宿的工作。他把冰水遞給介桓,笑著說:「要不這樣,你跟沐陽去臥室坐坐吧,電腦在裡面,網線也有多餘的。」 站在門口的沐陽聞言便一步跨進臥室,迎著空調出風口自在地抹了把滾燙的臉。介桓見她都那樣隨便了,也跟著周亮走進臥室。出了太多汗,突然來了一陣涼爽,他強忍著才沒哆嗦。 周亮疼老婆,客氣兩句後便去廚房了。 沐陽從沒想過她會跟經理待在一間臥室裡,一時半會兒還不知如何自處,便站在空調底下動也不動。半晌,冷氣吹得她渾身僵冷。介桓忍住笑轉身走到電腦前坐下,點開QQ遊戲,玩起牌來。沐陽這才坐到床邊,看他出牌。其實介桓的牌技不差,但沐陽也常跟周亮韓悅玩牌,於是,在介桓猶豫不定時,她便嚷道:「你手上留的順子是大牌,快出啊!」 介桓依言出了,倒真是一手大牌,只留了對子脫手。沐陽得意忘形,拍了拍床對他說:「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你的記性還真好。」介桓贊道。 「小學時就開始玩兒了,當然記得住牌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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