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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劉主任和小趙相視而笑,小趙剛說了句「現在的人呀,啥不知道……」就被劉主任制止住,三人又不約而同地向套間張望。

  這會兒,憨哥低頭坐在那兒,周大夫已經站起來,背著包準備要離開了。

  憨哥甕聲甕氣地說:「反正我常被人誤解,習慣了!」似乎有一些氣憤。

  「誤解?」周大夫說:「你做好事兒不假,可你的確是個菩薩心腸的花花和尚,只要是個女人,你對誰都會有情有義。你的心很花呢……」

  憨哥抬起腦袋,竭力申辯道:「我……我一點兒也不花呀!」

  周大夫說:「我二姐夫是教授,我也是學過心理學的,你的這些行為,從本質上分析,就是想要做大眾情人!」

  「大眾情人?」

  「是啊,你實際上屬於社會,人見人愛的人,並不可能只屬於某一個女人!」

  「嘿嘿……周大夫,你坐下說,我文化淺,真的聽不懂……」

  「不說了……」周大夫背好包,主動伸出手,要與憨哥握手:「來,咱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

  憨哥疑惑地伸出手來,說道:「朋友?女朋友?」

  周大夫縮回手去,捂嘴而笑道:「不是女朋友,是朋友——你能真正理解『女朋友』的含義嗎?」

  憨哥不解道:「那……你是我的什麼朋友?」

  周大夫望瞭望他,心裡似乎有許多話,但只說了句「這是我的電話」,遞給憨哥一張紙條,再沒說什麼。

  「哈哈哈哈……」外間的小趙,從韓大媽的老式拎包裡,發現了一些各式各樣的水果糖,劉主任看著看著,實在忍不住了,便大笑起來。

  小趙說:「韓大媽說話真的算數,果然準備喜糖了!」

  韓大媽並沒有笑,而是認真地說道:「嘗嘗,都嘗嘗吧——我閑來沒事兒,特意選了這幾種,拿來讓你們品品味兒。嘿嘿……免得到時候來不及。」抓起來那些糖,讓她們嘗:「瞎買,你們吃喜糖有經驗,看哪種好?」

  小趙和劉主任邊吃邊說:「都好都好!」

  韓大媽瞅一瞅套間,拉了小趙一把道:「別這麼大的聲音呀,攪和了正事,大媽饒不了你!」

  「哈哈哈哈……」劉主任笑得更厲害:「不礙事兒,不礙事兒!」

  小趙說:「韓大媽,咱這笑聲呀,是愛情的催化劑,是愛情的……」忽然,三人停了笑鬧——原來,周大夫從套間平靜地走出來,淡淡說了聲「我

  醫院有事先走了」,與任何人都沒打招呼,就款款向外走去。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3

  張主任和王大爺等人,聽了陳教授的建議,趕緊找來文秀媽,如此這般對她進行宣傳,企盼著她的明確表態,而她臉色很不好看,轉身便走。臨出門時,甩下一句話:「

  親子鑒定?讓我考慮考慮……」就往自己家走去。

  路上,她眼前浮現出憨哥剛復員的時候,街坊鄰居圍著他又說又笑的情形來。「好多年沒見,這孩子變得憨憨的,該不會是當初滾進運河,腦袋進水的緣故吧?」她想著這些,繼續走自己的路。

  「嘿嘿……大媽……嘿嘿……」實在說,這孩子雖然文化不高,沒有學歷,可人緣不錯,街坊鄰居都喜歡他。而且,每一回在胡同裡相遇,他都會主動給讓道兒,一點都不像他那死不講理的媽……

  走進院兒,她站在自家門前的臺階上,耳邊又響起了「大媽,你別打文秀,都是我的錯」的哀求之聲——那天清晨,他起了個大早,莫名其妙跑來還錢,但卻沒有帶夠,害得我們鬧了一場。哼,一定是他那媽做的鬼!其實呀,老王頭也誤解我了。如果不是他那媽,我怎麼會不待見這孩子呢?

  推開門,裡頭空蕩蕩的。她忽然有一種不願意進去的感覺,又一次回頭,抻著脖子朝後院張望:「他是我兒子……我真無法想像呀……」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統攝著她。

  後院的韓大媽,拉著兒子,從劉主任那兒回來,見胡喜沒有出門子,就喊:「猴精,過來一起說話,今天非要掰扯清楚!」呼呼啦啦,一進屋,倆人就向憨哥發射了一通猛烈的

  火箭炮。

  憨哥很煩,吼道:「你們別再逼問了,好不好?」

  「唉……」韓大媽歎道:「丁雪那事,就算你發揚風格,主動成全別人,可周大夫這事兒,你也這麼含含糊糊?看來呀,又沒戲了。」

  剛剛坐下的胡喜,噌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道:「難道就這樣吹啦?」

  憨哥說:「媽,這不賴我——人家不同意,說我們倆只能交個普通朋友,離你那要求還有十萬八千里。」

  韓大媽這就戳著兒子的額頭吼上了:「說你憨,你真的憨呀,咋不早說?害得咱白白跑回來了!你呀你,這就放下杯子,趕緊再到劉主任那兒去報到,她那兒去徵婚的女的海了,趕緊再定一個。」

  憨哥覺得肚子咕咕直叫,說道:「媽,咱忙活了一上午,還沒吃中午飯呢,你就別再逼我去了,好不好?」

  胡喜腦袋轉得特別快,揮舞著瘦幹幹的胳膊,大聲宣講開來:「人家紅軍長征,那是九死一生,誰顧得上吃飯呀?打個漂亮仗,才算真本領!我哥這事業,不比紅軍那會兒輕鬆。既然是打仗,就得發揚連續作戰的作風。哥,趕緊去吧,說不定下一個,比周大夫條件更好!」

  他說了一大堆,只得到了憨哥三個字的回應:「我不去!」

  「不去哪行?」韓大媽急得在地上轉了個圈兒,擰住兒子的耳朵嚷嚷:「你要氣死我呀!你……你這小冤家!」

  憨哥煩躁地撥開母親的手,把她搞了個踉蹌。胡喜急忙扶住她,憨哥也嚇壞了,撲將過去,把她扶到床上。

  韓大媽抖抖地指著兒子道:「你……你……」一時嘴唇發烏,說不出話來。

  憨哥急忙從母親的口袋裡掏出救心藥,邊給她服用,邊吼胡喜道:「快拿水來,愣那幹什麼?」

  韓大媽閉口不吃藥,急得憨哥喑啞地說道:「媽呀,我求求你了!」

  韓大媽說:「你不聽話,我就不吃。」

  胡喜端過水來,沖憨哥嚷道:「救命要緊,快說去啊,快說去啊!」

  韓大媽仍在以命相逼:「說,你去不去?」

  「我……我能不去嗎?」憨哥只好答應下來。

  周大夫從鵲橋婚姻介紹所回到

  醫院之後,查了一次房,向護士們發了兩個醫囑,已經到了中午時間,就應約和小朱子一起坐在

  肯德基餐廳,邊吃邊聊。

  小朱子詳細問了一遍情況,立馬住了吃喝,將可樂杯子往桌子上一墩,說道:「聽你這麼說,豈不吹燈拔蠟,撤旗倒臺了?」

  「誰說一切都結束了?」周大夫悠然地吃了一口炸雞腿,說道:「我沒什麼問題,只想佔領制高點,爭取主動權,讓他來追我,誰叫他是男的!」

  小朱子說:「他哪能跟得上你的戰略部署?那你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明確的話兒?」

  周大夫笑了笑,說道:「他呀,是個難得的好人,但太愛奉獻了。我所要找的男人,一定要忠實可靠,一點都不能花!」

  「他正是那種人呀!」

  「先觀察觀察再說吧!」

  小朱子立馬急了,說道:「那哪成?他又木訥,而且是個大孝子,他媽見你這兒動靜不大,會即刻尋找一個新的,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在重新安排了。」

  周大夫停了吃喝,緊張起來,說道:「是嗎?這可就麻煩了……」

  與此同時,被逼無奈的憨哥,只好又來到鵲橋婚姻介紹所,把母親和胡喜的意思說了一遍,小趙就拿出一遝應徵者的資料,遞給他說:「你呀,喜糖我已經吃了,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劉主任剛剛吃完午飯回來,沒想到這事情泡了湯,見憨哥連飯也沒吃,就又跑來了,不無遺憾地說:「上午,我一看她背著包獨自離開那傲勁兒,就知道這事懸了。孩子,她可是高學歷高智商的人,欺負你沒有?得得,我不問了,反正周大夫不合適,還有別人嘛!慢慢挑,慢慢選……」

  憨哥不知說什麼才好,剛抬起頭,就見文秀媽已經來到了自己面前,一時愣住了,更加手足無措。

  4

  文秀自從獨闖居委會,把心跡曲折地表明之後,一直沒見張主任、王大爺等人有什麼動靜,於是後悔自己莽撞,更恨那幫老傢伙不明事理,心裡很不舒服,幹活兒時,故意將服裝摔來摔去,以此宣洩自己的憤懣。

  小紅見了,小心翼翼問道:「怎麼了?這是在跟誰發脾氣?」

  文秀撅著嘴說:「愛跟誰跟誰,管得著嗎?一邊呆著去!」

  小紅說:「喲,還沒見你這樣呢!八成是情感問題吧——人都說,男人是事業型的,女人是情感型的,能讓你這麼生氣,一定是情感出毛病了,我說得沒錯吧?」

  文秀說:「小紅,你說氣不氣人,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媽這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天跟我嘮嘮叨叨,你說這煩不煩?」

  小紅說:「這有什麼煩的?我媽比你媽還愛嘮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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