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54)_正午月光

五四

　　因為，沒有什麼比她離開更讓他難過的事了。

　　對於這樁婚姻的保持，最高興的莫過於何成效了，雖然這意味著他要向程懷遠妥協，用自己的影響力為他鋪路。

　　看著夏冬和兒子坐在一起，他終於由衷地感歎道：「小冬，以前爸爸沒有好好兒照顧你，以後我一定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不會再有任何人來打擾你們的生活。」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而何意軒也並沒有逃避的意思，只是拉住了夏冬冰冷的手指。

　　生活兜了一個圈子，一切都回到了起點，可是人的心呢，也能回到原來的位置嗎？

　　上班的路上，夏冬用手指在車窗上劃下一個個痕跡，在那斑駁的指印中，窗外的景物支離破碎。在她的身邊，何意軒沉默地開著車子，大雪使道路變得堵塞不堪，兩個人之間更顯沉默。

　　「春節的時候我們去滑雪，好不好？」何意軒看著夏冬，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好啊。」夏冬隨口應著，目光卻沒有收回，「只是我的假期有限。」

　　何意軒沉默了片刻，這才道：「夏冬，有沒有想過換一份工作？」

　　夏冬轉過頭來看著他，「為什麼？」

　　「不為什麼。」何意軒微微皺著眉，「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總和康浩楠在一起。」

　　「你這是在忌妒嗎？」夏冬問得很平靜。

　　何意軒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這些年來我的行為還不足以獲得你的信任？」夏冬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淡得仿佛風一吹便消失不見了。

　　「這與你無關。」何意軒有些心煩意亂，「康浩楠不會就這樣放棄。」

　　夏冬挑眉看了看他，又轉過頭去，「你怕我和他暗地裡來往？」她冷笑。

　　「夏冬……」何意軒的聲音低下來，帶著淡淡的自嘲，「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些話，但是我真的不想你和他在一起。」

　　他的感情，他的過去，遠沒有康浩楠所給予夏冬的那般純粹，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夏冬是理智的，可同時她也是個女人，何意軒擔心她會動搖，也擔心她的心再次遠離。

　　「意軒，」夏冬沒有再看他，聲音卻低而清晰，「我答應你的事就不會反悔。」

　　車子停在康氏的辦公樓下，夏冬下車時，何意軒也打開車門走出來。

　　「下班給我電話。」他看著夏冬，替她裹緊圍巾。

　　「我進去了。」夏冬垂下眼簾道。

　　北風吹起她的圍巾與大衣，纖長的身影匆匆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大廈裡。

　　何意軒看著她，直到看不見了才回到車裡拿出一支香煙點燃，慢慢地吸著，直到吸完，然後發動車子離去。

　　夏冬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何意軒將車子開走，手中的咖啡散發出濃郁的甜香，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味道？

　　清晨的工作是緊張而忙碌的，夏冬正式接手技術總監的工作，她的技術組有很多康氏的工程師，而在這之前，他們並沒有見過面。

　　「夏工，這是陳助理讓我交給你的。」秘書小姐在工作的間隙交給她一個口袋，打開一看，正是夏冬昨天落在酒店的東西。

　　「替我謝謝陳助理。」夏冬低聲交代秘書小姐。

　　「不客氣。」秘書小姐雖然看上去滿腹疑問，卻沒敢問出來。

　　夏冬回到辦公室整理著自己的東西，可是心思卻已經飛到了別的地方。

　　她與陳方並不相熟，除了第一次與康偉業見面時打過招呼，其餘時間他們幾乎沒有機會說話。她還記得唯一的那次說話，還是他對自己的公公何成效的問候。現在自己的東西居然由他來轉交，而昨天他並不在宴席上，這無論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康偉業意思，都顯得十分不尋常。

　　值得慶倖的是，在經歷了那樣一個夜晚後，她和康浩楠不必馬上見面，他被父親派到國外參加會議。由於行程是臨時定下的，所以沈東傑與相關部門都忙作一團。

　　「昨天不是說康總還要主持今天的會議嗎？他臨時走了，我們手上的檔怎麼辦啊？」小徐等一干技術人員不免有些洩氣。

　　「康總這國出得也太急了點兒。」小李打發走了眾人，笑著向夏冬道，「夏工昨天和康總一起吃的飯，他難道沒有提出國的事？」

　　「沒有。」夏冬只得如實回答。

　　「這就奇怪了。」小李搖搖頭走出去了，只留夏冬一個人在辦公室裡。

　　很奇怪嗎？夏冬冷笑，繼而卻收回了笑容忍不住低聲道：「康浩楠，你這個傻瓜。」

　　康偉業這樣匆匆將他派出去，想必是那天的相親並不順利，依康浩楠的性格，父子兩個的溝通效果可想而知，而今天老爺子派陳方送來自己的東西，也應該是猜到了一二。因為擔心兒子會和自己牽扯在一起，於是才這樣表明態度吧？

　　這就是他們的處事方式，這些人掌握著金錢與權力，可以高高在上地擺佈任何人的生活，女人、感情，在金錢與利益面前變得一文不值——康偉業顯然是要將這些「經驗」灌輸給兒子。

　　可是，這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夏冬的手指掠過一份份圖紙和檔，嘲諷地笑。從今以後她與康浩楠將不再有任何關係，過往三年的同甘共苦，還有他那讓人迷醉又幸福的告白，從此以後都將成為人生的一頁記憶，就這樣翻過去了，不再回頭。

　　紙張鋒利的邊緣劃破了手指，夏冬抬起手指看到了細碎的血痕，明明沒有傷到心裡，卻莫名地想要落淚。

　　當你曾經碰觸過最美好的事物，而它幾乎就要屬於你的時候，卻突然被告知這只是一個永遠無法企及的期望時，應該就會有這種失落的感覺吧？沒有誰的人生本應完美，沒有誰規定所有的人必須都幸福，因為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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