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10)_正午月光

一〇

　　永遠不要期望康浩楠會毫無保留地面對你，夏冬邊走邊想著，這個男人太會保護自己，也太過涼薄，外表偽裝得無懈可擊，可內心呢，只有他自己知道罷了。

　　就像今天，他明明已經得了重感冒，卻還要在酒桌上從容應對，甚至掩飾得天衣無縫，若不是出發前沈東傑特別交代了自己，恐怕連她也被騙過去了。

　　可是這些都不足以成為她替他擋酒的理由。

　　坐在休閒區的沙發上，夏冬昏昏沉沉地想，剛剛之所以會那麼做，恐怕最主要的還是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起來一樣的冷淡與堅強，似乎完美得無懈可擊，就算最脆弱的時候也不會有一絲一毫暴露在別人面前，就像一個永不服輸、孤獨的前行者。

　　夏冬想起，多年前何意軒也曾經這樣形容過自己，就在他倆面對著不相愛卻必須成為夫妻這一現實時，經過了長久的掙扎與反抗，當他們都發現這一切無論如何都必須面對時，她的接受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既然無法拒絕，那麼就面對吧，用最完美的姿態接受它，甚至去改善它。

　　可是這些年來，自己做得還不夠好……

　　也許是喝醉了，夏冬感覺頭很疼，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動，她努力睜開眼睛，卻發現坐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程輝遠。

　　「夏小姐還好吧？」「獅子大王」從容而悠閒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漫不經心地道。

　　「托程總的福，還不錯。」因為酒醉的關係，夏冬笑得有些迷離，長長的睫毛下仿佛有水一樣的柔波輕輕漾開，宛若秋水，明亮得耀眼。

　　程輝遠看著她，沒有移開目光，半晌後卻笑了，「這麼說，我們可以繼續談話了？」

　　「程總想說什麼？」夏冬輕輕揉著額頭，這個男人太難應付，就算是清醒時她也不敢保證能對付得了，何況是現在？

　　程輝遠卻似乎對她的表現很感興趣，點了支煙低聲道：「夏小姐，做我的情人，怎麼樣？」

　　似乎有煙花在夏冬的腦袋裡爆炸了，將她炸得七零八落，思維都停止了運轉。

　　「您說什麼？」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確定沒有聽錯，可依舊不敢相信。

　　「害怕了？」程輝遠並不覺得奇怪，反倒是理所當然地笑笑，「可能有些唐突了，不過我想你會對我的條件感興趣，三個月，五十萬，如何？」

　　他並不覺得羞恥，反倒笑得志得意滿，就像在說：大媽，這芹菜賣給我吧，我出價五塊錢一斤，怎麼樣？

　　雖然夏冬敢肯定這小子從沒去過菜市場，可是她實在無法把自己當成水靈靈待出售的芹菜。

　　關於程輝遠的緋聞，她以前似乎也聽說過，小明星、女模特層出不窮，只是，夏冬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能會變成其中一員。

　　「程總真會開玩笑，」夏冬整理著思緒，卻越發覺得可笑，「五十萬……有意思。」

　　「不滿意？」程輝遠看著她，似乎並不覺得價格低。

　　三個月能拿到五十萬，對於一個快三十歲的已婚女人來說，夏冬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痛扁這小子一頓。

　　「程總，多謝你抬舉我。」夏冬感覺自己徹底清醒了，看著他道，「不但發掘了我的價值，還讓我找回了做女人的自信。可是三個月五十萬，您不覺得這樣的投入和產出比例差距太大？」

　　「哦？」程輝遠似乎來了興趣，「說說看。」

　　夏冬聽了笑著傾身向前靠近他，程輝遠感覺自己似乎隱隱看到了她小小的虎牙，就隱藏在那美麗又帶著幾分天真的笑容下。

　　「據我所知，上次的質檢讓您損失了一百三十七萬，」夏冬笑得像小孩子一樣單純，「如果您在這之前將貴公司的質檢工程師換成我的話，相信您省下來的絕不會是這個數字。」

　　「所以你想說的是……」程輝遠看著她，就像看到了久違的獵物，這個女人現在的樣子引起了他從未有過的興趣。

　　「所以我想說的是……」夏冬頓了頓，笑容卻慢慢變冷，「你看錯人了！」說到這兒，她猛地站起身，美麗的臉上浮現出冷漠和嘲諷之色，「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程總再見。」

　　柔美的燈光下，夏冬快步離開，修長的身影決絕地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

　　第四章你找到幸福了嗎

　　夏冬，我只想問你，真的像當初我們說好的那樣找到幸福了嗎？

　　夏冬感覺自己的脾氣越來越柔和了，換作是三年前，她絕不會容忍程輝遠如此無禮的言行，也許還會在他那張過於志得意滿的臉上留下點什麼做紀念。

　　生活將曾經的激情與夢想洗刷殆盡，留下的只有僵化的靈魂和一具行走在現實中的軀殼。

　　冬夜又飄起了小雪，夏冬靠在康浩南的車子裡茫然地看著車窗外的燈紅酒綠，任閃爍的霓虹在她蒼白的臉上掠過。她曾經對這個世界寄託了太多美好的願望，可到頭來它們卻如這光影般掠過，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希望。

　　她相信程輝遠只是想嘗試一下新鮮的感覺，在他的「小後宮」裡恐怕還沒有「女工程師」這種類型的女人，所以自己便成了他獵豔的物件。她沒有給他任何曖昧的暗示，這讓他的提議更顯得厚顏無恥。但她也知道，自己拒絕了他，並不代表以後其他與自己相似的女人也拒絕他，這是個現實，無可改變。

　　當一個金錢與個人魅力兼備的男士尋找情婦時，包括道德觀在內的任何事物所具有的約束力幾乎都弱不堪言，總有女人們打著愛情的旗號將金錢與性的交易做得風生水起。

　　就像何意軒，他幾乎可以說是這方面最生動的榜樣。

　　夏冬不知道應該將這種現象歸咎於社會，還是應該歸咎於人們喜歡選擇優秀異性的天性，她只知道，自己正在被動地成為這個現象間接的受害者。她無法約束別人，所能做到的只是讓自己不成為其中一員而已。

　　厭倦，卻無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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