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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第三十一章 憔悴

  衛卿睡了一覺醒來,正是夕陽西下時分,春日的晚風輕拂過淺色窗簾,緋紅的輕雲像一幅秀麗的錦緞,在天邊「嘩」地一聲鋪展開來,濃墨重彩,層層疊疊,如此美景,妙手天成,讓人驚歎不已。落日融金,暮雲合璧,此情此景,此時此刻,衛卿突然覺得有些惆悵落寞。

  縱然是良辰美景、賞心樂事,若無人陪伴,亦無甚趣味。他想起周是,思念油然而生,再也等不及,翻出口袋裡的手機,看到上面好幾個未接來電,也不甚在意,待瞄到「西西」時,驚喜的一時失手,手機摔在地上。

  他喜歡「西西」這個名字,含在嘴裡透著一股化不開的親昵,不像她的小名詩詩,無人不知。西西是他的專有稱呼,獨一無二。

  周是一個下午都在想衛卿,大半年了,其間發生那麼多的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思緒兜來轉去,老是停留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衛卿握著她的手,說「周是同學,恭喜,請繼續努力。」笑容中帶著殷殷的鼓勵之情,對她表示尊重。她突然想起來,那天他帶了手錶,金屬錶帶貼著她的手腕一擦而過,炎熱的夏日突有一絲涼意。本以為早就遺忘的細節,今日始想起。她感慨唏噓,原來記憶隨著心境,隨時發生改變,記住你想要記住的。

  不到一日,可是她仿若已曆三秋,精神萎靡不振,意氣沉沉。因為集體抗議中午的飯菜又貴又難吃,眾口難調,藝術系的學生又難纏,肖老頭頗無奈,只得讓自己解決吃飯問題,叮囑大家注意安全,儘量在一塊。

  周是懶洋洋的趴在床頭,張帥敲門叫她出去吃飯。她心情不好,沒什麼胃口,說累了,想睡覺。漫不經心的盯著地方電視臺,也不知在放什麼節目。翻來滾去,突然大叫一聲,將手中的遙控器一扔,抓起手機給衛卿電話。再這樣下去還活不活了,先問清楚再說,自找罪受也她認了。

  衛卿正開車來找她的途中呢,一心想著怎麼叫她出來吃晚飯。礙著老師同學的面子,她應該不會太過分。再次接到周是的電話,欣喜若狂,表面卻裝作鎮定的說:「哦,周是啊,剛到這兒,累不累?飲食天氣還習慣嗎?」語氣淡淡的,就像是極其普通的朋友。他不知道周是為什麼打電話,暫且以不變應萬變。

  周是咬著手指,支支吾吾半天,然後說:「恩——謝謝你來看我,還給我帶這麼多東西。恩——我中午態度不好,希望你沒有介意——」衛卿這只老狐狸,見微知著,一聽周是這話,就察覺到她前後態度的轉變。不動如山,沉住氣淡淡的說:「不用。」

  周是一聽他這冷淡的語氣,心想他肯定生氣了。大老遠的跑來,自己還澆他冷水,確實說不過去。忙說:「我沒別的事,就想問問你回去了嗎?」衛卿一時沒明白過來,問:「回去?回哪兒?」賓館?

  周是說:「北京,我想你可能回北京了。」衛卿啞然失笑,得意的打了個響指,原來周是這麼在意他啊。定了定神說:「還沒來得及走。」聲音聽起來波瀾不興,沒什麼情緒,心裡正偷著樂呢。

  周是慶倖他還沒走,繃緊的弦一松,東拉西扯半天,最後還是厚著臉皮說出來:「既然還沒走,我請你吃晚飯怎麼樣?」頓了頓又解釋:「你千里迢迢來看我,我很感激。我請不起名貴的餐廳,但是還是希望你能賞光。」

  這個電話打的那叫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令他的形勢立馬翻轉。這倆人談感情,像是打遊擊,周是退的時候,衛卿高舉旗幟,一路前進,死纏爛打;等周是終於決定進了,他又欲擒故縱,按兵不動,靜觀其變。衛卿還裝模作樣的說:「你還是學生,哪有讓你請吃飯的道理。」

  周是怕他拒絕,忙說:「不要緊的,請你吃飯很應該,就怕你不喜歡這種小地方。」她因為在乎,所以拿不准衛卿的心思,忐忑不安。倆人突然變的這麼客氣,周是別提有多彆扭了。衛卿按住電話,故意說:「你等一下,我看看。」盯著秒針等它足足轉了一圈,然後點頭同意。手指敲著方向盤,說:「你住哪?我去接你。」明知故問,他人已經來到招待所附近。

  那一分鐘的等待,對周是來說像是一世紀的折磨,既害羞又期待,她面對衛卿從未這樣主動緊張過。衛卿就是要她嘗嘗這種磨人的滋味,誰叫她沒心沒肺,動不動就說分手!他亦是個佔有欲強,小氣自私的男人。

  周是連忙搖頭,「不用了,我問了老闆娘,她說附近有家橋香園米線,價廉物美,味道很好。你喜歡嗎?我去那等你好不好?」衛卿說好,也沒堅持要接她。周是一骨碌爬起來,洗臉換衣服。本想裝扮裝扮,可是什麼都沒帶,她出門只帶了兩套換洗衣物,還是舒適為主的那種,想穿好點也不行。歎口氣,用水理了理頭髮,塗了點唇彩,就這麼下去。

  衛卿在街角看見周是匆匆跳上一輛計程車,於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七彎八拐來到市中心的一家店子前,門面低矮,裝修看起來也一般,不過生意火爆,人聲鼎沸。周是跳下車,找了角落邊靠窗的位置,手裡翻著菜單不斷看時間。

  衛卿遠遠的看見她無聊的趴在桌上,正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敲桌子,懶洋洋靠在車裡,沒有下車的意思。以前總是他等周是,這次抓到機會,還不讓周是死等他!周是看了下時間,已經大半個小時了,怎麼還沒來?不斷朝門口張望。等的不耐煩了,想出去買包煙,她心裡沒底,七上八下有點亂哄哄的,剪不斷,理還亂,突然想抽煙。

  衛卿轉頭一看,見她站起往門口走來,以為她要離開,忙推開車門跑過來。抱怨的想,這小妮子,耐性還是那麼差,多等一刻都不行。道歉說:「對不起啊,一時有事,來晚了點。你這是要走了?」淡淡看了她一眼。

  周是等了他那麼久,乍然下見到他,剛才那點不快很快煙消雲散,搖頭說:「不是,我想出去買點東西。你來了,沒耽誤你正事吧?」也不買煙了,領著他坐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有些冷場。

  衛卿也不像往常那樣逗她說話,舉著手裡的酒問:「都在外地,也算難得。陪我喝一杯?」周是乖乖說好,一飲而盡,那樣烈的酒順著喉嚨滑下,辛辣無比。她心中有許多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全部哽在胸腔裡。見衛卿這態度,心有點冷了。心想,算了,就當是異地重逢,大家出來吃個飯得了。其他的,還是不要徒增煩惱。他的冷淡,讓她想起殘酷的現實,隔著那麼多東西,此刻,她已不抱希望。

  一晚上,倆人話不多,周是光喝酒,一口一口呷著,不一會兒就喝了一大瓶,衛卿看在眼裡,輕聲問:「周是,你心裡為什麼不痛快?」周是一開始搖頭。衛卿又說:「你不是如願以償和我分手了嗎?」周是怔了下,說:「大概是因為這樣。」因為眼前的人不痛快。衛卿問:「那麼,告訴我,你有沒有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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