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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等到結帳走人,半夏分別叫了車送專家們回去,自己站在飯店外的大樹底下醒酒,任晚風拂過面頰。她一面等著車,一面出神地凝視城市的霓虹夜色。她已經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多年。她來的時候除了愛一窮二白,現在十多年過去,卻是除了愛她什麼都心滿意足。

  飯店的玻璃門開合後,幾個人出來,其中一個女子叫了聲:"諫嚴,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聲音依舊軟軟的,煞是動聽。

  孔半夏聽到了,卻沒有回頭,只煩惱此時的計程車不好叫。

  譚諫嚴笑著,笑聲裡透出魅惑,"男人哪有勞煩女士送的?你們先回去,我自己打車。"

  聽著腳步聲朝自己這邊來了,半夏隱隱有一點兒急切,好在這時終於有一輛空車停在她面前。她喜極,拉開車門正要上去,就聽到身後傳來譚諫嚴微冷的聲音。

  "我喝醉了,你就不送我一程?"

  她心頭一怔,只得訕訕地轉回頭,用他剛才的話回激他:"一個男士勞煩女人送,怕不太好,會影響你的形象吧。"

  譚諫嚴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凝神兩秒鐘,目光從她的襟口躍到她的臉頰上,"我在你面前還要什麼形象?再說現在車不好打,我有點兒不舒服,你送我回去……要不,你把車讓給我,你再等一輛。"

  他的臉色確實顯得青白,一句話說完,語氣似微微輕歎,眼神暗沉地看著她。

  半夏打量著他的神色,終於還是動容,他酒量好,如若不是替她擋酒,也不至於醉成這樣。她頷首,就見譚諫嚴朝她這邊走來。她急忙走到副駕駛門邊坐進去,譚諫嚴拉開車門的手一頓。過了一會兒,半夏才聽到後面的開門關門聲。

  她向司機報了他家的地址。車開動了,後座靜悄悄,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她用眼角的餘光從後視鏡裡瞄過去,就看見譚諫嚴歪斜地倒在坐椅裡,閉著眼,面露倦怠。

  車裡很靜,司機突然打開廣播,嚇了她一跳。她把視線轉向窗外,好像是看著車窗外閃過的建築,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進眼裡。

  過了一會兒,車停在譚諫嚴的公寓外頭。孔半夏轉頭要和他道別,卻見那人頭靠在車窗上,顯然是睡著了。

  她連叫了幾遍也不見他有反應,車廂裡有很重的酒氣。這時,司機說:"小姐,我看他是醉了,自己也不能上去,你認識他就把他扶回去吧。"

  她沉默了片刻,從包裡取出錢付了賬,下了車走到後座拉開了後車廂的門。門一開,譚諫嚴的身體順著往外開的門朝下一溜,他這才終於有了反應,模糊問了她一句:"到了?"

  她"嗯"了一聲。譚諫嚴略略坐起來,任由她伸手扶他下車。車開走了,她扶他上樓,他也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攙扶。半夏有些吃力,可他怏怏的神色和發青的臉,還是讓她有一點兒心疼。這個男人,怎麼不聲不響地把自己當酒桶?逞什麼英雄呢?她明明都要跟他劃清界限了呀,何必還這樣護著她!

  她扶著他,垂眼,視線落在電梯門上。終於,"叮"的一聲,電梯門彈開來,他移動了下腳步,她也趕緊配合著他走出去。站在屋門口,她在他口袋裡翻找鑰匙,許久,才終於把門打開,扶他進去。

  一進門譚諫嚴就倒在了沙發上。半夏到廚房裡倒水,聽到客廳裡有響動。她急急地端著水走出去,一股濃重的異味撲鼻而來,只見譚諫嚴癱在那裡,腳下吐了好大一攤白白黃黃的東西。

  她忙走過去把水遞到他的唇邊,他張開嘴。她又稍稍斜了杯子,水徐徐滑進他的嘴裡。

  她看差不多了才把水杯拿開。她又把他扶起來,支撐著他一步步往房間裡挪。

  她不是沒有照顧過喝醉酒的人,可是像他這麼合作安靜的,還是第一回見到。她不禁有些動容,這個男人醉了也知道要跟她合作嗎?

  讓他在床上躺好,蓋上被子,她已熱出了一頭的汗。譚諫嚴比她高許多,就是他再合作,她依然費了不少力氣。

  半夏走出臥室,看著客廳裡譚諫嚴方才製造的那一團汙物,她沒有走,而是去廚房裡找了掃帚,默默地清理現場。

  等到她都忙完,噴上了空氣清新劑,都不知道是幾點了。

  半夏把鑰匙放在茶几上,關門離開。她回到家,澡也沒洗,倒頭就睡下了。在她合上眼的那一瞬,眼前全是譚諫嚴的身影。

  她心底在掙扎著,她該想他嗎?不,她不要重溫舊夢。

  她的這一番掙扎還未完,卻已經睡熟。

  譚諫嚴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陽光明媚。他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是在他自己家裡,然後隱約想起孔半夏把他送回家的情景。他薄唇勾起來,可是只一會兒,他身上的味道就讓他難以忍受地皺了眉。那個女人太吝嗇了,也不肯替他換上睡衣再走!

  他起身洗澡,刮鬍子。他走出房間,客廳是孔半夏收拾過後的整潔乾淨,他的眼光微微一閃,有一點兒暖意。她是一個好女人,溫柔,容易心軟,她有那麼多的好,可是偏偏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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