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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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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站在方懋揚身邊的女人出言邀請:"我們的孩子下週末滿月,孔小姐也一起聚聚吧。" 方懋揚一怔。半夏也一怔,心底忽然生出憤恨。她藏在白大褂裡的手漸漸收緊,好不容易出聲問:"下週末什麼時間?我有個朋友生日,怕不能去。" 蘇繡月看著她的表情是猜疑打探的,眼前這個人就是孔半夏?她不自覺地朝方懋揚靠得更近些,親密地挽著他的臂彎。 此時譚諫嚴終於來了。新歡舊愛,半夏只覺得沒有比這樣的重逢更悲涼的。 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去看方懋揚的表情,可她終是沒有。這個時候譚諫嚴握住她的手,她轉頭回視他。 譚諫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人,半夏的緊張他全看在眼裡,他用毫不掩飾的冷淡疏離看向他們。 "原來你們是半夏的朋友。我一會兒交代一下,讓他們把你們這次的費用全免了。" 他很客氣,眸色卻冷冷的。他握著半夏的手,手心傳遞給她煦煦的暖意。半夏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罩著的女人。 半夏心裡一甜,疼痛的感覺忽然淡去。她看著方懋揚和妻子離去,那個男人依然有叫她怦然心動的俊顏,也許會讓她終生難忘。 那個曾經以為要相攜一生的人已然換了,是她執著嗎?她很苦澀地笑了笑。其實誰不知道,和掙扎在過去相比應該勇敢地奔赴未來呢?只是很多時候,她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忘記是那樣艱難的一件事,她和方懋揚,已經是幾何體上的兩條相交線。相交過後,他們終於越行越遠。她知道,這才是生活的軌跡,誰都不能逾越。 譚諫嚴看著她的落寞,他想,這是他的女朋友,怎麼還對著舊情人落寞呢? 他劍眉一蹙,薄唇忽然勾出一個笑,說:"半夏,週末正好沒事,我和你一起去。" 孔半夏明白他的意思,看他神采奕奕,一臉的興趣,可是她發不出聲。她不敢去,她怎麼能若無其事地去參加他兒子的滿月酒會?那不是太強人所難了嗎? 譚諫嚴仿佛看透她的心思,有一絲若有似無的不舒服在心底漲開來。他唇角揚起,為著這一點點的不舒服,那笑容更加流光溢彩,目光裡隱隱透出光澤。這樣的表情是魅惑的,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憑著自身的風采、良好的家世奪得女性的青睞。他總有辦法逼她答應,他不欣賞做縮頭烏龜的人,他喜歡直面問題。 在譚諫嚴的堅持下,半夏最後還是踏進了酒店。方家果然是大手筆,這樣的飯店整個包下來,不過是為了一個黃口小兒的滿月酒。外面各色名車齊聚,裡面亦衣香檳影,客似雲來,歡聲笑語不斷。就是這樣的家世曾經壓在她的肩上,險些把她壓垮,她仿佛又一次感覺到呼吸一滯,連氣流都帶著壓抑。方懋揚見到他們進來,淡笑著過來招呼,"還以為你不會來。" 半夏抬起頭來,目光細細巡過他的臉龐,看到了他眼角淡淡的細紋。 他碰觸到她的目光,眼角一顫,竟然又一次溫習起他們以前的歲月,他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那些記憶他是多麼滾瓜爛熟,連她的每一個表情、嘴角揚起的每一個弧度都記得清清楚楚,那些是刻在他心底的痕跡。他的半夏多麼可愛,多麼熱愛生活,多麼羞澀。時間怎麼能這麼快就過去?他再也沒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心臟好像有一點兒不滿,他強忍著,輕移開目光。 那個時候他放不下自己的傲氣,她也太堅決。他站在她宿舍樓底下乞求她的原諒,最終卻沒用。他甚至有一點兒恨她,就為了一巴掌,給他判了死刑。她要願意,就是打回他一百巴掌他也不會蹙一下眉頭。可惜他不知道,讓她寒心的並不只是一個巴掌,那一巴掌不過是導火線,生活裡的點點滴滴才是她絕望的源頭。 方懋揚的思緒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卻很快就被他壓制在角落裡。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他們的身邊都換了人,而且他已經為人夫為人父。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的妻子朝這邊走來,他微微一笑,看著她在自己身邊停下腳步。他妻子個子不高,只到他的肩膀,這樣與他站在一起,仿佛小鳥依人。他有一點兒恍惚,習慣性地對著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妻子的手中抱著他們的兒子,才剛剛滿月,那麼一點兒,胖乎乎的,鼻子眼睛都擠在一起,也不知道以後像誰。這一妻一子已經是他的責任,他的肩上背負著他們。他目光一黯,眼前黑壓壓一片,險些暈過去。 他渾身血脈賁張,極力地克制住自己,才能穩穩地站在他們面前。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剩下的只是從前的一種感覺,而他們的那些青春歲月確實已經不在了。 酒席開始,他和妻子一起敬大家酒,人人都笑著朝他表示祝福,他的朋友們有羡慕他的,打趣道:"阿揚,你小子真不厚道,哥們兒我還打光棍呢,你已經嬌妻稚子抱滿懷了。" 他也淡笑著回擊。到後來,譚諫嚴說:"方先生好像臉色不太好。" 他一怔。喝了酒,想來大家的臉都是一片紅,他這才能痛痛快快地發洩,卻不知道譚諫嚴怎麼這樣說。 這句話引得他妻子關切地詢問:"阿揚,你不舒服嗎?" 他兄弟裡起哄的人非常多,都嚷著要灌他酒。他來者不拒,暢暢快快,輪著桌地喝,直把自己當成酒桶。很快,他的意識就不怎麼清醒了,腳步顯出一些虛浮。 蘇繡月神色安靜,只是有意無意地抬起頭來看孔半夏一眼。 半夏此時以為方懋揚這麼看中這個兒子,才喝得這般痛快,心裡已經有說不出的滋味。她終於無心再想那些如絲如網叫人喘不過氣來的東西,抬起眸子,笑臉盈盈地指著桌上的一盤蝦,問:"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嗎?怎麼都沒見你動筷子?" 譚諫嚴打量她的神色,見她確實一心一意朝著自己笑,他眯起眼,勾起唇,湊近她耳邊輕輕說:"我等著你給我夾。" 他的呼吸溫熱地噴在她的臉頰上,她面色一紅,倒也和喝了酒似的火辣辣的。 這就是生活啊,她總是要向前看才能有勇氣走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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