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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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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外面,推著車的方懋揚嘻嘻哈哈,眼睛下面有這一年沉積下來的黑眼圈。高三這整整三百六十五個日夜,誰不累? 他大掌一把拍在坐墊上,手拉住後座,把車龍頭讓出來,眼神是一貫的潑皮。"我載了你那麼多次,這兩天高考,我要享受特殊待遇!"說完,他搶過孔半夏手裡的書包斜背在自己肩上,盯著她騎上自行車。 她才坐穩,他輕輕一躍就跳上來,半夏只覺得身後一沉,他的重量真不輕。 她騎起來有些吃力,偏他坐在後面還不老實地故意晃蕩。這樣的惡作劇真是讓人心驚!她不得不抓緊龍頭,全心應付。 "方懋揚,你能不能安分一點兒?"終於,她忍不住說他。回應她的是兩下更猛烈地搖晃,她大駭,車子狠狠拐向了一旁。 方懋揚坐在後座,彎著唇,一面留心注意著前後左右的路況,一面捉弄她。路人紛紛側目,只看到一個有些瘋狂大叫的女孩,和一個嘴角帶著陽光笑容的男孩。 他撓撓頭,其實自己也有些累呢,可心裡想:這樣她應該忘了緊張了吧! 兩天的高考竟然這麼快就結束了。踏出考場,半夏果然看到倚著牆壁的方懋揚,瘦高的上半個身子靠著牆,兩腿微微交叉,已經先她一步看到她。 在這一瞬間,孔半夏認為自己剛剛經歷過的並不是一場模糊恐怖的噩夢。 這一切多真實,卻又虛幻。有這麼一個男孩子,在她最緊張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努力地把她逗笑,替她驅走慌張…… "我和你有那麼多的記憶,如果最後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我真不敢想像那會是什麼樣子。" 孔半夏手裡的日記本停在這一頁,那些紛亂的思緒還在她的腦袋裡飄飛。 這個時節,她窗子外面的臘梅已經開了花,隱隱有芬芳透過寒冷的北風吹進來。她身上穿著時尚的毛呢衫,長髮披肩,嫵媚而又多情。她手裡的薄薄的紙頁已經泛黃,徘徊在紙張邊緣的手指十分纖細修長,指甲時常打理,修剪得非常整齊,指尖圓潤,指甲散發著紅潤明亮的光澤。 她慢慢眯了眼,看向遠方的天空。怎麼會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回憶起那些已經匆匆過去了的時光呢?她早已不是學生時代的孔半夏了,已經沒有人會再用那樣沒發育完全的公鴨嗓子扯著聲音叫她,絲毫不帶矜持。 天空仿佛是一個靜止的巨大青白螢幕,任她流放自己的視線。 她閉上眼,就聽到耳邊低低沉沉、故意收緊嗓子問她話的方懋揚。 "孔半夏,你考上了沒有?" 他眼底帶著小心翼翼,看著她,向來聰明的腦袋此時正在努力分辨著她的表情。 "考上了!" "啊!"他松了一口氣,繼續問她,"考上哪兒了?" "第一志願咯!"她踢著石子,石子滾到他腳邊,他一時欣喜也不理會,一腳就踏了上來抱住她,轉著圈。 他報的是北京粒子物理專業最強的Q大,而她選擇的是D大。據說兩個學校相隔不遠,當初她填志願的時候還是他幫她參考的。他說:"半夏,反正你想考的這幾個學校都差不多,就考D大,將來離我的學校最近!"那樣靠近的兩個學校,他想一想都振奮。而她果真如他意,填報了D大。 轉完圈,他放下她,眉間仍是頗有得意之色。 "太棒了,你終於要追隨我去北京了!" 她瞪他一眼,對他的厚臉皮已見怪不怪。 到了北京,他們才發現這是一個怎樣陌生的城市!公交可以在城市裡環繞兩三個小時才到站,學校遠離城區,大學很多,一切都要親力親為,她第一次體會到自由。 "你好呀,我叫李曉瑜,是江西來的。" "我是韓燕。" "我叫蔣露露。" "孔半夏。" 四個人搬著板凳,圍坐在寢室中央,興致勃勃地交流。與人相處可是大學裡的一門重要的必修課,從此多了三個人和半夏一起分享生活。早上一起去教室裡占位,中午沖進食堂裡肉搏廝殺,晚上大家都去圖書館自習,然後再一起結伴回宿舍,週末一起逛街消費,夜間茶話互吐心事。 四個人同進同出,像四個連體嬰兒。 孔半夏的學校開學早,方懋揚一個星期後才到北京。他報到那天,全家人都來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叔叔阿姨。那是一個很龐大的家族,每個人都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開著那時候並不普及的私家車。方懋揚的母親就在Q大執教,開學第一天已經帶他去拜訪了諸位導師。 "這孩子不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看就知道將來會有大出息。""粒子物理往深裡去可不容易,年輕人要做好吃苦的準備啊……" 方懋揚低眉斂目坐在母親身邊,一夥人在學校附近條件最好的酒樓吃飯。他的媽媽一直都笑呵呵的,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母親這麼高興了。 他想到同在此地的孔半夏,新的環境她適應得怎麼樣了?她正在幹什麼?有沒有想他呢? 這麼一個星期,只通了兩次電話,他多想她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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