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婚姻(20)_劉愛武

二〇

　　「說是為了讓黎副總早些熟悉公司情況。」

　　李建國安慰道：「只要職務待遇沒變，給誰做助理都一樣，反正你也不在意這些。記住一條就行了，不管給誰做助理都不要太較真，領導說的話都是對的。別多想了，吃飯吧。」

　　這樣的話顏丹青不知聽了多少遍，她笑了笑，不再作聲。實際上，她從心底不認同丈夫的觀點。助理怎麼了？助理也應該有自己的主見和原則，總不能不管對與錯一味地服從。領導也是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助理的職責之一就是在關鍵時刻提醒領導，有效地説明領導預防和避免錯誤的發生。

　　當然，這些話顏丹青一般只會放在心裡，她不想與丈夫爭辯。從農村出來的丈夫，格外珍視自己的前途，每一步路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活上，他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家裡的事總是由他說了算。工作上，他卻總以領導的意見為自己的意見，即使錯了也和自己關係不大。像他這種中庸的工作態度和處世原則，顏丹青並不贊同，但又改變不了，說多了只會影響夫妻間的感情。她不想讓丈夫為她的固執而擔心。丈夫一直把她當成孩子，總喜歡向她灌輸一些自己的工作經驗。

　　實際上，她那柔弱的外表只是一件與生俱來的偽裝外衣，被這件外衣籠罩的內心有著不為人知的聰慧與剛強。但凡遇到大的事情大的麻煩，她總是很平靜很冷靜。她不會多說話，不會找人傾訴，不會與人分擔，哪怕是她的老公。她相信自己有獨自承擔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天無絕人之路，上帝是仁慈的，總會給人絕處逢生的機會。何況從出生到現在，她所遇到的困難都是自己能克服的，都沒達到需要上帝來拯救的地步。

　　經過一夜的調整，顏丹青的心情好了很多。這些年，借鑒景靈的理論，結合自身實際情況，她自創了不少調整心態的好方法。比如：「阿Q精神勝利法」、「大事化小法」、「比下有餘法」等等，她將這些方法統稱為「心靈瑜珈」。

　　顏丹青提前半個小時到了公司，葉眉還沒來，看來她還沒有這個習慣。整理好王總的辦公室後，回到她和黎海風的辦公室，發現黎副總已經來了。出於禮貌顏丹青打了聲招呼：「您早！黎副總！」

　　「你早！」有進步，語氣雖然平淡，但總算知道回應了。

　　顏丹青的辦公室很淩亂，昨天快下班時匆匆搬過來，還沒來得及收拾。打完招呼，顏丹青趕緊忙碌起來。收拾的差不多了，她請一位男同事到她原來的辦公室，將她珍愛的兩盆綠色植物搬過來擺在了辦公桌兩旁。

　　黎副總一直在里間默默看著她做著這些事情，直到她忙完，他才走出來遞給她一張紙：「上午你把這些資料和檔都找來。」

　　顏丹青接過來一看，滿滿的一頁，幾乎涉及了公司所有部門。如果真的全都找來，他的辦公桌上可要堆成山了。當然，如果他真有毅力將這些東西看完，公司的情況也就瞭解的差不多了。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本事將這些東西都記住？假如記不住，又不願不恥下問，那自己每天的任務不就成了不斷地重複地給他找這些檔了？想到這裡她不由撲哧一笑。

　　「很好笑嗎？」冷冷的低低的聲音傳過來。

　　她抬頭一看，他居然還沒離開，就站在她的面前。近來她特別容易走神，而且走起神來往往注意不到身邊的狀況，就像今天人家還沒離開，她就開始自娛自樂了。

　　顏丹青尷尬地笑了笑，轉身走出辦公室，不是去給他找那些材料，而是找電腦維護員小陳來給她接電腦。

　　小陳動作熟練，不到十分鐘就把一大堆插線插座用的一根不剩，到底是電腦專業的。顏丹青順便問了一下無紙化辦公的進展情況，小陳回答已經弄得差不多了，下個月就可以正式啟用。

　　小陳走後，顏丹青去請示了一下王總。黎副總具體分管哪些部門至今沒有安排。而他要的資料很全很細，有些還屬於絕密文件。她覺得他有越權的嫌疑，有些東西根本不是一個副總需要瞭解的。

　　她將黎副總開的資料清單遞給王總，王總看了看對她說：「丹青，儘量幫他吧，公司對他來說沒有機密，也不存在越權，這也是我讓你去做他助理的原因。只有你才能讓他全面地瞭解公司。」

　　顏丹青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心裡有些失落，但她什麼也沒問，沒有哪個領導會喜歡一個好奇心太強的下屬。

　　回到辦公室，顏丹青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對這種刺激性飲料開始有了依賴性。她並沒有著急工作，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黎海風似乎很煩躁，眉頭緊蹙，還不停地用筆敲擊著桌面，似乎在提醒顏丹青趕緊做他安排的事情。這裡的環境確實很糟，讓人難以靜下心來，這種虎視眈眈地監視，讓顏丹青很不舒服，她感到很壓抑。顏丹青的那些可愛的同事們似乎還不能接受她暫時不是「大管家」的事實，不斷有人找她問這問那。她耐心解答的同時，不得不反省自己以前的工作方法，對他們是不是太嬌慣、太溺愛了？以至於他們就像躲在她翅膀下的稚鳥，離開了她的庇護，就會茫然無措，就會不知道方向。而王總一個上午居然給她打了四次電話，無非是問某個檔放在哪裡，記不清楚的事情找她確認，可見身邊少了她這個助手他也感到很不習慣。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在一起工作都十年了，他一舉手顏丹青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投足顏丹青就知道他需要什麼。顏丹青是他的記事本，是他的電腦，是他的左右手，他們在工作上配合的天衣無縫。這種默契不是隨意將兩個人安排在一起工作就能有的。當然，這些也足以說明顏丹青在公司的重要性。她絕對不是黎副總想像中的花瓶，在公司起擺設的作用。她的位置也絕對不是形同虛設，她實實在在為公司做了不少事情，她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

　　黎海風的神情越來越凝重，眉頭幾乎要連在一起了。事實上，顏丹青心裡也很著急。她不是那種幸災樂禍善於記仇的人，她也很想儘快將他需要的東西整理出來，她也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讓他對自己刮目相看。她有誠意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可這樣的環境讓她如何靜心工作？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顏丹青原來辦公室的門把手上有一塊「請勿打擾」的牌子？由於她身兼數職，公務自然非常繁忙，沒有合理的安排根本應付不了。顏丹青每天早上都會將綜合部當天的工作任務分配下去，同時也將王總要做的事情寫在他的記事板上。十年如一日，這個習慣從未間斷。安排得當，工作起來才會得心應手，才會輕鬆自如，才不會像今天這樣打亂仗。作為總經理助理和綜合部經理，每年顏丹青都有很多材料要寫，比如市場分析、產品技術分析、銷售預測評估、王總的述職報告。寫這些東西必須有一個安靜環境，這個時候，那塊「請勿打擾」的牌子就派上了用場。同事們都會自覺地不去干擾她。

　　可是，在顏丹青新辦公室裡，想不讓人打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顏丹青沒有打算去找那些資料，她理解他，他想瞭解的更多一點、更深一些。可那些資料有不少在內容互相牽扯，互為重複，看多了難免讓人眼花繚亂，不知所措。顏丹青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彙編出一套全面系統的資料來，這樣更清晰、更明瞭，看起來也不那麼費勁，最重要的是方便他隨時查找。這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她在公司素有「活電腦」之稱，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她腦海裡都有一本帳。而且從她接手辦公室工作起，公司所有的檔資料，不僅檔案室裡有存檔，而且都有存檔。現在她所需要的就是時間和一個安靜的環境。

　　直到中午，辦公室才有了片刻的寧靜。終於他忍無可忍走了出來：「我需要的資料什麼時候能找來？」

　　「今天恐怕很難，沒有時間。」顏丹青抓緊時間開始工作。

　　「你現在是我專職助理，我的事情才是你應該做的，其他事情你可以拒絕去做。」他用手指敲擊著顏丹青的辦公桌，看來很生氣。

　　「我能怎樣，把他們趕出去，總要給大家一個適應的過程吧。」他的態度讓顏丹青很反感，她抬起頭，毫不示弱地望著他。

　　「需要多長時間，一個星期、一個月、還是一年？我還要不要工作了，就在這裡等你們適應？」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今天晚上我加班，儘量趕出來。」

　　「你以為加班我就會表揚你嗎，就會覺得你認真負責嗎？你知不知道，只有庸人才會加班。你分不清工作的重點，找不到工作的方向，領導安排的任務你不能按時完成，還自以為是！你……」

　　顏丹青迅速地將他的話打斷：「我是庸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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