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局主席(42)_學達書庫

四十二

　　王清江一聽就同意，吳小滿也大力贊同。給王小東請假時張校長大聲叫好說：「明年夏天，我們把全體同學統統帶到鄉下去，辦一個特殊的夏令營。」

　　高天元暗暗焦慮著，這陶玉寧是何等明白的一個女人！這一來一回整整三天，朝夕相處七十多個小時啊！劉大人要是演砸了穿幫了怎麼辦？

　　清江別墅陽臺上的王清江也無奈地焦慮著。很顯然，一個無法阻止的危機正一步步走近。因為那本書，陶玉寧和他之間的內在關係肯定已有微妙變化，這些完全憑個人感覺的事，誰也不可能給第三人說清道白。劉起陽將會遇到什麼呢？一個眼神或一句看起來毫無意義的閒話的對接不當，都會讓那個深不可測的女人頓生疑義啊！聽天由命吧！

　　劉起陽平靜的微閉雙眼。這個和教育工作毫不搭界的漂亮女人突然跑來跟著下去是要幹什麼呢？王清江可以直接喊她「陶陶」，看來他們之間關係非同尋常。那麼，究竟到了什麼地步呢？我又該怎樣處理即將面臨的細枝末節呢？還有那本什麼書又是怎麼回事呢？劉起陽前後左右胡亂想著，快要淡忘了的火車站月臺上的碰撞忽然浮現眼前，他心頭莫名的有些奇異的蕩漾。那味道有些微酸。

　　陶玉寧默默地看著「王清江」一動不動的背影。這個人真是「王大志」嗎？

　　電視臺專題部的採訪車時前時後，攝影師不時露出半截身子拍上一段。

　　離開總部大院時佟樂就鑽進了採訪車，作為這部專題片撰稿人，他和姜小蘭需要時時商量，依據不斷變化的情況，隨時修改事前擬定的拍攝提綱。姜小蘭對這部專題片充滿信心，她是準備送中央電視臺拿獎的。

　　「肯定拿獎！」姜小蘭無比自信地說，「全中國沒有一家企業這樣幹。你們清江集團這一行動本身就獨一無二。關鍵就看你的撰稿詞了佟樂同志。你要寫出感情來，寫出一個大大的愛字！懂嗎？」

　　佟樂笑說：「那你得首先把我的愛字調動起來。」

　　採訪車裡頓時一陣笑鬧。

　　車忽然停了。

　　探頭一看，前面的麵包車都停了。

　　佟樂開門下車。姜小蘭拿起話筒招呼攝像跟著下去。

　　原來是到了黃縣縣界。縣教育局局長帶著兩輛車正在此迎接，請他們去縣城休息，吃點「便飯」。

　　根據省教育廳提供的省級貧困小學資料，劉起陽斟酌再三，第一個圈定黃縣梅家壩小學。劉起陽說第一次沒經驗，先找一個比較近的，萬一有什麼困難，和家裡好聯繫。王清江完全同意。

　　沒想到縣教育局長會扔下日常工作，帶著兩輛桑塔納，翻過兩座山頭，不遠幾十裡前來迎接。有這功夫和這汽油，你不如跑下面學校看看，來迎個什麼「接」啊？再說，一開始不就說好了不需要任何接待嗎？他問高天元怎麼回事，高天元剛和省教育廳通了電話，省廳的人說他們是通知了縣裡，這是正常的工作程式，你跑到人家地面上，雖然是做好事，也得給主人打聲招呼吧！別鬧出什麼誤會是不是？萬一發生什麼問題，也還得依靠當地領導解決是不是？吃飯？吃就吃唄！這也算個問題嗎？山區人民向來好客，何況你們又出工又出錢的給他們蓋學校，人家能不感謝嗎？

　　劉起陽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正把他們向軌道上推。這飯不能吃！如果剛起腳就偏離原計劃，最後不偏十萬八千里去了？他向黃縣教育局長表示了感謝，又讓局長看了他們車上帶著的午餐，終於謝絕邀請，直奔梅家壩而去。

　　從頭至尾，陶玉寧一直默默地看著「王清江」，沒說一句話。

　　半小時後車隊在一座坡頂停下，大家席地而坐，在滿目青翠中開始午餐。王小東幾乎吃掉了兩份，他第一次感到饅頭榨菜火腿腸鹵雞蛋原來如此之香。

　　看著狼吞虎嚥的王小東，劉各莊中學老校長多年主題不變的新學年開學典禮講話忽然在劉起陽耳邊響起。老校長迫切而飽含焦慮的無限期望溢於言表，恨不能吹口氣就讓土檯子前一排排衣著寒酸的孩子一個個飛出窮窩窩，烏鴉變鳳凰！是的。出生不由己，道路自選擇。可是，當你出生在劉各莊、梅家壩這樣的窮窩窩之後，人生之路的選擇將是怎樣的艱難和狹窄！亮亮的將來會不會有所改變呢？劉起陽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他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王小東的後腦勺，用充滿父愛的語調說：「慢點兒吃！沒人搶你的。」

　　王小東頓了一下。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父親用這樣的語調和他說話了，他的後腦勺更是很多年沒有被父親這樣撫摸過了。

　　對面的陶玉寧笑說：「王大主席，你這兒子長得秀氣，不大像你啊！」

　　劉起陽笑說：「老話說，兒隨母相，前途無量。要像我不就糟了？」

　　大家一起笑起來。

　　陶玉寧說：「讀幾年級了？」

　　王小東說：「高二。」

　　陶玉寧說：「明年考大學？準備報哪個學校啊？」

　　王小東沒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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