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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前幾天,我曾接了一通董陳誠的電話。在他打了足足八通之後,我終於接了。他說:「小仙,我們見一面?」那時,我剛吃完一盤蛋炒飯,抹了抹嘴:「不見,我已是有夫之婦了。」

  董陳誠話語幽幽:「我們真的就這麼結束了?我要你等我,你為什麼不等?為什麼突然就嫁了別人?我已經有錢了,買了房、買了新車,我已經有能力保護我們的未來了,可為什麼,就在我要去找你時,我卻看見你嫁了別人?」

  我掛斷了電話。董陳誠賺著錢了,他作為中間人,賣出去了一座鐵礦,他賺的這筆錢,足夠他揚眉吐氣、化身黃金單身漢了。然而,就在他決定找回我時,他爸卻告訴他,唐小仙正在咱家宴賓樓擺喜酒呢。造化弄人,弄得厲害。

  這之後,我又曾接到過他的一條短信:小仙,回到我身邊吧,我們的未來是你想像不到的美好。我像做賊似的刪除了短信,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而那時,奶奶正叫喊道:「這個月的水費怎麼這麼多錢?小仙兒,你以後省著點兒用。」我二話不說,掏了兩百塊錢走到她面前,拍在桌上:「奶奶,家裡水費是您交嗎?如果是,您把這兩張票子拿走,如果不是,您別動。」真是要命,我天天白天不著家,晚上回來除了洗菜洗米就是洗自己,我能用多少水?我和董陳誠的未來美不美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有這老太太在,我和鄭倫的未來就美不好。

  我將一碟蘑菇炒肉和一碟清炒荷蘭豆端上餐桌:「奶奶,菜熟了,吃飯吧。」奶奶緩步走來:「來,咱一塊兒吃。」我折回廚房去盛我和鄭倫的米飯,結果奶奶又開口了:「這菜太鹹了,小仙兒,你再做個湯吧。」鄭倫跳出來:「奶奶,今天讓您嘗嘗我的手藝。」奶奶一把拉住鄭倫:「你做的不好喝,小仙兒做的好喝。」

  我端著湯鍋咚咚咚跑到鄭倫面前,聲音輕且語速快:「鄭倫,我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獨生子女,我也是白天出門奔波的事業中人,你如果再不制止你奶奶這種不公平待遇,那麼,你馬上就得給我買一處房,我們搬出去自己過。」說完,我又回廚房繼續做湯了。奶奶耳朵不靈敏,問鄭倫:「小仙兒她說了一大堆什麼話啊?」

  「小仙女裝店」換了新的捲簾鐵門,隔壁襯衫店也換了。我天天早上接近店門時,心中都會不由自主地緊張,不過,始終沒再見著油漆、雞血、灰燼或封條等不吉利的象徵了。我也沒再過問佳伶的事,但我看得出,她又像我最初見到她時那般鬱鬱寡歡,整個人周圍籠罩著一圈灰濛濛的塵霧了。

  孫佳人給我打來電話:「小仙姐,你那兒還招不招人啊?」我正站在店門口,手癢癢得直想把過路人往店里拉:「我這兒都快揭不開鍋了,只招義工。」孫佳人一聲歎息。我問:「怎麼了,想給誰介紹工作啊?」「我自己。我不想在『金世』幹了。」孫佳人如是答。

  「金世」趙董調任,調去直接管轄技術分析部門,成了孫佳人的直屬上司。孫佳人說:「這活兒我沒法幹了,現在有不少人都對他指指點點,可他只會拿我出氣。」我真想送給孫佳人「活該」二字。人家多少人都知道趙董這私事,比如我,再比如將這私事洩露出去的人,可唯獨孫佳人把自己晾在了明面兒上,這叫人家趙董怎麼能不拿她出氣。我開口,有情有義:「你再忍忍,等我擺完了天津的喜酒,就替你擺平這事。」

  小甜休假,我一個人在店中翻雜誌。雜誌上的女裝套在女模特的身上,璀璨極了,和我「小仙女裝店」的貨一比,簡直一個是天一個是地。這時,有人打響我的手機:「唐小姐,您那包衣服,我們已經差不多修好了,您看您哪天過來取?」哦,我差點忘了,除了這一店的滯銷貨,我還有一麻包殘次品。「明天。」我說。

  第二十二章 家庭婦女也重事業

  對話剛結束,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外憨裡悍的吳哲。他說:「嫂子,今兒一早,鄭哥和之惠去結煤老闆的第一筆材料費了。我剛才給鄭哥打電話,要他回來簽個檔,他說之惠說有事要跟他談,他們吃了午飯再回來。」我小心翼翼:「那你覺得,蕭之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吳哲狡猾:「我也說不好,嫂子您自己琢磨吧。」

  我在店中踱步,踱了兩圈後,義無反顧地給鄭倫打了電話:「夫君啊,在哪兒呢?」鄭倫老實:「剛和小蕭辦完事,正要去吃飯。」我按捺住憤然不平的心:「哦,是嗎?你讓她接下電話。」「你要幹嗎?」鄭倫的警惕勁兒又上來了。「哎呀,我請她有時間來我這兒逛逛,我給她打五折。」我說。

  蕭之惠彬彬有禮:「嫂子,您找我?」我清了清嗓子:「嗯,小蕭,我跟你說件事。人,不能老惦念著別人的東西,不然小心連自己的東西也白搭上,那就成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你說是吧?還有啊,人,眼光要放長遠,不能耐不住性子,要是自己把自己毀在半道兒上,人財兩空,那就划不來了,是吧?」蕭之惠一聲不響,就算她腦門兒大,這一時半會兒也不知我何出此言。我又迅速地說:「有空來我這兒逛啊,件件適合你。」蕭之惠機敏,防止鄭倫起疑:「好,謝謝了啊,嫂子。」她到底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這黑燈瞎火之時,不讓鄭倫起疑才是保險之策。

  掛了電話,我仰坐在椅子上。雖說,我為了不打草驚蛇,不出賣兄弟吳哲,而不敢把話向蕭之惠挑明瞭,但我想,我剛剛那番話,也足夠阻止她輕舉妄動的了。如果她真的如我所料,打算將她那六位數的義舉透露給鄭倫,以博得他的感恩和好感,那麼這下,她八成又須從長計議了。

  廣播中播放著天氣預報,說接下來的幾日,北京的天氣將迅速升溫,春意已盎然,盛夏將逼近。我拍案而起:姑奶奶我還這麼多厚貨沒賣乾淨呢,這天兒竟要熱起來了?

  我正激憤著,「小仙女裝店」的店門被推開了。我一看,來人是董陳誠,我再一看,他身後還呼啦呼啦跟著四五個女同志,咋咋呼呼地:「哎呀,到了?就這兒啊?」我呆若木雞:怎麼著,這姓董的帶著他三妻四妾來讓我看眼界了?董陳誠頗有領袖風範,振臂一呼:「快挑吧,保證物美價廉、物超所值。」這下,女同志們一下子都紮入了滯銷貨的海洋。

  「小仙,不介意吧?沒跟你打聲招呼就過來了。」董陳誠底氣十足,看似光明磊落。

  「你給我帶生意來,我怎麼會介意?謝謝啊。」我左右為難,明知他十分好意中至少摻雜八成歹心,但我卻在開口感謝他的「熱心腸」,同時,我也明知我那夫君嚴禁我與「登徒子」有瓜葛,但我卻又實在做不到棒打生意。俗話說,上門皆是客,客就是上帝。我怎麼能棒打上帝呢?

  「她們都是我同事,正好我聽見她們約好下班後去逛街,所以乾脆先趁著午休把她們拉你這兒來了。」董陳誠朝我一擠眼,「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嘴角一抽搐:完了,姓董的不跟我見外了,事態嚴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我刻意拉遠距離。

  「我願意在你身上下工夫。」董陳誠又把距離拉了回來。

  「嗨,喜歡哪件,儘管試穿啊。」我惶惶地去招呼上帝們了。我需要的是她們,是生意,我不需要董陳誠。我如是想。

  經過一番奮鬥,每一位女同志都或多或少地撂了票子給我,這其中,董陳誠功不可沒。他嘴上抹了蜜,誇了這個好看,再誇那個也好看。我把他們送出門口,眼看著女同志們一個接一個地鑽入不遠處一輛嶄新的凱迪拉克SUV。董陳誠撂給我一句「有時間再來看你」,隨後跟去了。他坐上駕駛位,以彰顯此車是他董某人的。我回店內,攥著那疊紅彤彤的票子直臉紅。我唐小仙竟為了蠅頭小利,而姑息養奸了。

  一下午,無風無浪,吳哲也沒有再給我提供任何資訊。晚上,鄭倫在將近九點之時,才來接我。用他的話說:「與其跟你在店裡浪費時間,我還不如自己加加班。」那時,吳哲已通知我,蕭之惠已准點下了班,所以,我勉強應允了鄭倫。但鑒於他如此不熱情的作為,在他來接我時,我也報以了同樣不熱情的回應。

  車上。「今兒生意怎麼樣?」鄭倫問我。

  「就那麼回事兒。」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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