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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那我們上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慧慧將門虛掩,再一轉身,納其夫先生已經渾身赤裸了,上來就摟她。畢竟沒幹過這種事,慧慧看著男人身體還能長成這樣就先嚇了一跳,他的胳膊襲過來,她極迅速地一低頭躲過去,騰騰騰跑兩步,滿屋子找他的上衣和錢包。

  納其夫先生著急了,說些埃及語,「&*(%#@(*&!」

  慧慧被他抓到袍子,狠狠摔了一跤,趕快回頭,之間納其夫先生哈哈笑著把收伸向她的前胸。

  眼看著那魔爪就要襲到她胸上了,忽然電視劇到了時間定格一樣,生生懸住,再也不能向前一個釐米,下一秒鐘,那位先生被橫著扔起來,摔在茶几上,

  丹尼海格上來就拍照,閃光燈那叫一個亮,納其夫先生手忙腳亂地想要掩住些什麼,不知道是自己的臉還是別的,丹尼海格上去把他手給踹開,他做這些事兒的時候,慧慧找到了錢包。

  埃及律師沒見過這個架勢,嚇得要命,嚇得要命也是社會精英,但是他就用英語,法語,德語,和阿拉伯語各說了一遍「請不要傷害我」。

  他見慧慧上來,納其夫先生居然加了一句:「阿裡嘎到!」

  丹尼海格手裡拿著相機,哈哈笑起來,被逗得夠嗆。

  慧慧說:「三千第納爾,還有兩千美金,走吧。」

  丹尼海格把赤身裸體的納其夫先生的兩隻手兩隻腳狠狠捆在一起,在慧慧看來那是一個熊貓頂球的形狀,大功告成,倆人愉快地走了。

  走也沒有走多遠,他們就在樓下的大堂要了一間高級套房,坐了另一部電梯回了自己的房間。

  慧慧把房卡塞進去劃了一下,哢的一聲,綠燈一閃,房門打開,一陣夜風夾著花香氣味襲來,慧慧忽然覺得在一路狼狽顛簸之後,很多事情仿佛又回來了。

  慧慧洗了澡,仰面躺在床上向上看,這個房間的天棚上畫的是《哈桑尋妻》。《一千零一夜》裡的這個男人為了找到自己的妻子,歷盡萬水千山,那畫工精細而顏色豔麗,比寺廟裡的壁畫不差分毫,床幔是一種她不認識的絨布,柔軟且沉甸甸的,交織著金色的絲線,她抱著枕頭嗅了嗅味道,裡面早已經滲透了百合花的味道,窗子外面是夜色中的燈塔和大海,浴室裡傳出水聲,那是丹尼海格在淋浴,她摸了摸自己剛剛洗過的濕漉漉的頭髮,這裡不是遊擊隊那邊關押她的小屋子,這裡也不是昨天晚上住的那個簡易的小旅館,這裡是昂貴而精緻的五星級酒店,這裡有二十四小時的熱水。

  慧慧埋在被子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看見自己從那輛火車上下來,拎著行李,回到一個熟悉的房間。

  一樣的豪華而溫存。

  那個男人在她身邊,輕輕撫摸她的後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水聲沒有了,床頭燈奶黃色的光暈打在白色的枕頭上,她仍然趴著,但是嗅到了他的薄荷味道,他也在這張床上,就在她的旁邊。

  她轉過身去,背朝著他,輕輕地問:「咱們兩個又偷又騙,算是歹徒了吧?」

  他說:「就算咱們是歹徒,也是經典的歹徒,《雌雄大盜》裡的邦妮和克萊德。」

  慧慧說:「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

  「什麼事情?」

  「你為什麼要拍那個人的照片?你認識他嗎?我們是去搶錢,又不是要勒索,你照相幹什麼?」

  身後的丹尼海格沒回答,過了半天方說:「對的對啊,不過電影裡都是那麼演的,可能我下意識想要有點兒戲劇性和儀式感。」

  「噢噢,你說什麼?那個詞是什麼?」她豎著耳朵聽。

  「Ceremonieux。」他說。

  她笑起來,「明白了。」

  舒服的溫度和怡人的氣味讓人像飲了酒一般有些醉意,慧慧笑著笑著就止不住了,捂著嘴巴,咯咯地,沒完沒了。

  丹尼海格在後面問:「什麼東西這麼好笑?」

  「我多傻啊。」慧慧說。

  「又怎麼了?」

  「你看,我們賣蝦才賺了那麼一點兒錢,但你隨便找個地方打個長途電話去法國,讓他們弄點錢來,我們不就坐飛機回去了嗎?還用得著我在手指上拴著繩子扮妓女?還用得著你又揍人又照相的忙一大通?」她說著說著,從床上半坐起來,回身看著他,眼睛唇邊都是笑,嗔怪道,「好啊,我傻就算了,你怎麼也沒想起來啊?咱倆還鋌而走險。」

  丹尼海格沒有笑,他躺在床上,伸手撫摸她的頭髮,「我想起來了,賣出第一斤海蝦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只不過,」他的手沿著她的頭髮滑到手臂上,輕輕地撫摸著,「只不過,我想要多跟你待一會兒,我想知道,我們還能做什麼。」

  她看著他,看著他的頭髮和藍眼睛,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嘴唇和下頷,覺得自己的心輕飄飄的,有點兒膨脹有點兒糊塗,這裡不是法國,這裡沒有他的財富和情人們,這裡也沒有他跟她的過往,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只在此時。

  她的笑容漸漸收斂,慢慢傾身下去,親吻他的嘴唇,一點點一點點地品嘗,體會,那是她曾經多麼熟悉的味道和觸感,那是她無數次午夜夢回時想念的內容和哭泣的理由,那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情人。

  從來,從來沒有別人。

  丹尼抱著她的肩膀,燒一翻身,把她壓在下麵,借著燈光,仔細地看著她,用手撫摸她的額頭,眼瞼,臉頰,耳垂,最後按在她的下巴上的小渦上,說:「博斯普魯斯海峽。」

  她笑起來。

  他也笑起來。

  笑是笑,過往忽然浮起來,心裡那麼酸。

  丹尼把她的有耳邊的頭髮稍稍向後按,她躲了一下,他說:「請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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