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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藍兔子搖搖頭,然後手心張開,裡面是三四個燈籠果:「吃嗎?」

  慧慧拿起一枚放在嘴裡,咬破了,細小而強烈的酸味兒,她問藍兔子:「你生了什麼病?」

  「不知道,」他聳聳肩膀,「每天打點藥,吃了再吐。」

  「那次你讓我許的願,寫在你的小本子的那個願望,實現了。我還沒謝過你呢。」

  藍兔子笑起來:「不用客氣。你又有新的願望了嗎?」

  她還沒回答,藍兔子從自己短褲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冊子:「有的話請再寫在上面。」

  慧慧接過那個小冊子,裡面夾了很多小的卡片,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願望寫在上面,「我想要去肯雅旅行」,「我想見到一隻真的鵜鶘」,「我想要蜜雪兒愛上我」……她終於找到她自己的那張卡片了,過了三年了,它仍然在藍兔子這裡,記載著她對他那最初的愛情。

  我想要見一個人:丹尼海格。

  她捧著它,手指不能自已的戰抖,眼淚奪眶而出。

  她咬著嘴唇不出一聲,任眼淚蔓延在臉上,那是劇烈的疼痛,最終的絕望還有哀悼,對自己過往的青春和所付出的真情的哀悼。

  藍兔子拍她肩膀,奶聲奶氣的安慰:「寫吧,寫上新的願望,這一次不要募捐了。你想再見到他,對嗎?寫上吧,一定能夠實現的。」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搖搖頭,她看著藍兔子的黑眼圈和小胖臉問道:「我眼前的這個小紳士叫什麼名字?」

  藍兔子四處看看,知道她在說自己了,笑著回答:「我叫阿庫瓦,A-Q-U-A,我是義大利人。」

  慧慧於是在卡片上寫道:我想要阿庫瓦先生儘快好起來。

  藍兔子已經認識那上面所有的字了,讀完了便伸開小胳膊,緊緊的擁抱她。

  ……

  第二章

  三年之後的齊慧慧在商業區擁有一小爿店面,專門賣來自中國的蜜蜂產品。

  說起這個來,又得回到她剛出院的時候。拿到了學位,應該找個工作,正在準備簡歷,四處分投時,小多從巴黎回到里昂來了。她不是一個人,轉了一大圈,跟她註冊結婚的男士居然就是當年一聲不響失蹤的南方人小裴。

  所有的謎語都有時效,時間一過,謎底就揭開了。

  當年替老闆倒賣中國香煙的小裴把煙存放在小多和慧慧租住的房子裡,員警得到了房東老太婆的線報第二天早上過來搜查的時候,他就站在街的對面,本來是來打算把煙都取走的,差一步,否則也被員警逮住。當時著了慌,什麼也顧不上,第一個念頭就是跑,能跑多遠就多遠,一路逃到巴黎,誰知事後居然風平浪靜了,因為小多和慧慧什麼都沒有說。他也得找出路,想賺點錢,想儘量留在法國,小裴於是報名當了雇傭軍。跟著一幫走投無路的臭烘烘的黑人和流亡者要被派到非洲去的時候,得到他的消息的小多居然一路殺到了。

  倆人見面,小多當時就賞了他一個耳光。

  「是你害我?」

  他說:「是。是我害你,我就不該把那些東西放在你那裡。」

  他什麼都沒有,從上衣兜裡拿出所有的美金來,塞到小多的手裡:「這個你留著。」

  小多當時就哭了:「我,我一路找到巴黎來,就是為了這個,是吧?我貪你這麼點破錢,是吧?」

  小裴也哭了:「我當雇傭軍的事兒你可別在跟別人說啊,我怕他們告訴我媽媽。」

  倆小孩抱頭痛哭一場,第二天小裴就去了非洲。

  慧慧在丹尼海格的黃金屋溫柔鄉里的時候,小多在巴黎打工念書,小裴在非洲的法軍軍營裡時刻提防著來偷襲的遊擊隊。慧慧最終跟丹尼海格分手的時候,小裴服完了三年的兵役回到巴黎,跟一直等待他的小多在大使館結了婚。

  當過雇傭軍的小裴拿到了在法國的永久居留權,也賺了一些錢,兩個人打算開個餐館。華人餐廳在巴黎的競爭很激烈,他們兩個就回到了里昂開了一家店。

  這夫妻兩口子對慧慧各有各的感激,小多不能忘的是,小裴一走,她在巴黎處處碰壁,打算把銀行卡裡面的錢都取出來,然後買張機票回北京,結果發現那裡面還有慧慧給她的兩萬歐元;小裴對小多轉述的一句話念念不忘,慧慧說:「不會是他的。怎麼會是他呢?他是你的男朋友啊。」

  當時正有個國內的蜜蜂製品生產商在里昂尋找他們在法國南部的代理商。慧慧自己的錢不夠充當抵押金的,小多兩口子湊了不少給她,拿下了那個產品的獨家代理權。

  生意開始的時候也不是很好,雖然中國產的蜂王漿只相當於法國的蜂王漿價格的十分之一,利潤空間很大,但是法國人天生對進口的食品沒什麼信心。

  可是僅僅兩個月以後,慧慧的好運氣就來了。先是在法國全國範圍內使用的蜂箱消毒劑被發現存在著重大的化學殘留,全法生產的蜜蜂製品那一年全部撤架,接著在法國過境的東南亞小國的美貌王妃無意中在電視上說自己青春永駐的秘方就是食用中國蜂王漿,像阿甘打到第一網滿滿的蝦一樣,齊慧慧也賺到了她的第一桶金。

  後來的生意一直平穩發展,慧慧買了自己住的房子,自己的車,也因為生意做得不錯,又喜歡幫忙,成了南部法國華商會的骨幹。

  只是她26歲了,還是一個人。

  再見到楊曉遠是在小多的飯店裡。

  那是個禮拜四的晚上,不知怎麼那麼多人。三個廳,六十張檯子坐的滿滿的,服務員照顧不過來,一份炸香蕉火燒冰激淩放在傳菜的窗口上,沒有人去付貨。

  慧慧來小多這裡吃飯從來不花錢,人多的時候她也幫幫忙,這就上去,左手拿著炸香蕉,右手拿著點火用的燒酒和打火機,送到那張檯子一看,是楊曉遠。

  她把六十度的燒酒澆在香子蘭冰激淩上,打火機一燎,藍火焰燒起來。冰激淩融化了,滲到黃黃的炸香蕉裡,味道又香又濃。

  楊曉遠笑著說:「您這業務挺熟練啊。」

  慧慧說:「您見笑了,留學生沒在餐館打過工的少,不會做火燒冰激淩的也少。」

  楊曉遠滿不在乎地炫耀:「我不會做。我沒打過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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