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53)_學達書庫

五十三

　　他往外看了看，見剛才聚在門外看熱鬧的眾人都已經散去，只有園園還焦急不安地在走廊裡來回走動。他把園園叫了進來，對她說道：「園園，今天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講，尤其是員警。楚小姐現在還不太方便，你留在這裡照顧她，有什麼事再給我打電話。記住我的話，不要讓她報警。」

　　說完，他讓園園進去照看躺在沙發上的楚青青，自己則沖著方軍道：「方軍，你跟我出來。」方軍也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令自己無比尷尬的地方，便順從地跟在左川身後出了房間。

　　臨出門的時候，左川並沒有忘記茶几上的那遝錢，他拿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走廊裡，左川一言不發地快步走在前面，方軍知道他肯定是對自己生氣了，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緊緊跟在他的後面。

　　很快，左川領著他來到了經理辦公室。一進屋，左川便脫掉了外衣，一邊鬆開自己的領帶，一邊回頭大聲沖著方軍說：「方軍啊方軍，你叫我說你什麼好？你說你，剛剛打了城管，這又得罪了夜總會的客人，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啊？！」

　　方軍沒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的火，連忙解釋：「左經理，是那人想強姦楚小姐的，我沒辦法才……」左川根本不聽他繼續說，搖著頭說：「行了，你也別解釋了。反正每次你都是被逼的，那我問問你，他們怎麼沒逼別人？你為什麼遇到事只會動手，就不能動動腦子？你完全可以來找我啊。」

　　聽了對方強詞奪理的話，方軍並不敢辯白，只能沉默地低下了頭。左川喝了口水，漸漸冷靜下來，心中拿定了主意，便對方軍說：「好了，反正這事也這樣了，你先出去上班吧。」

　　等方軍出去以後，左川拿出手機給以前道上的朋友們打了幾個電話，弄清了剛才自稱華安哥的人的身份。他這才知道，那個郭華安就是騫州最大的地下高利貸團夥的二當家。聽了這個消息，他不由暗吸一口涼氣。

　　他清楚以對方這種黑社會的背景，絕不可能對剛才的事善罷甘休。他甚至有些後悔剛才留下了對方那麼多錢。

　　但是，左川畢竟也曾經算是一個江湖大哥，他不會對已經過去的事太過耿耿於懷。所以，他略作考慮，便更加堅定了自己剛才腦中就已經想好的主意：「聽天由命吧，實在不行就把方軍交給他們。」

　　想完這些，他便出了經理室，又來到了剛才的包間。

　　到了門口，他輕輕地敲了敲門。一會兒，園園從裡邊把門打開了：「經理，是您啊。」

　　左川微笑著看著她：「我過來看看楚小姐怎麼樣了。」說完，便進了房間。

　　楚青青此時已經恢復了神智，也有了些力氣，看到左川進來，便掙扎著坐了起來：「經理，給您添麻煩了。」說著，她又落下淚來。

　　左川見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穿好，暗暗怨恨剛才那活色生香的畫面太過短暫，嘴上卻說：「楚小姐，你也別太難過。這事交給我了，你放心，我不會輕饒了那個王八蛋的。」說到這裡，他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見楚青青那雙美麗的眼睛正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左川又說：「你相信我，我一定給你討個公道。不過，楚小姐，你也知道，咱們做夜總會生意的難免會發生這種事。好在也沒出什麼大事，我看這事還是私了比較好，最好不要報警。你說呢？」

　　楚青青畢竟當坐台小姐已經很多年了，雖然今天這事自己是頭一次碰上，但類似的事情在她周圍卻已經發生過無數次，她知道左川說的確是實情，而且如果真的報警，也許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

　　於是，她含淚點了點頭：「經理，那就拜託你了。」

　　……

　　回憶完剛剛的一切，左川把吸完的香煙頭扔到了車窗外，接著又點燃了一根，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棘手的麻煩。

　　毫無疑問，他對那個美麗的楚青青也垂涎三尺，而且以他的身份和性格，他並不準備像那個郭華安一樣採取霸王硬上弓的手段。如此想來，這件事倒真是一個討取楚青青歡心的機會，可他又實在不願和郭華安一夥鬧翻。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對這件事不管不顧。反正他自己並沒有什麼損失。剛才他已經查看了包間裡的電視和音響，並沒有完全摔壞，花上幾百塊錢就可以修好，而郭華安卻留給了他兩萬多塊錢。但這樣處理，無疑會讓楚青青對自己不滿，而且也很難保證郭華安不會來找後賬；第二，主動出擊，通過道上的朋友和郭華安講和，但他現在又不敢確定對方的真實想法。依江湖上的規矩來說，如果自己受了欺負還主動去找對方講和，無疑會被他們輕視。

　　當然，從事情一開始發生，他就確實沒有想過報警。這既和他本身的性格有關，也更是由他早年的江湖生涯所決定的。而且，他也知道，如果真的那樣做，自己的夜總會很可能就會沒法繼續經營了。

　　想到這些，他覺得有些頭疼。這一瞬間，他忽然感覺自己確實有些老了。如果換了幾年前，遇到這種事情，他肯定會二話不說地拿起菜刀去找對方拼命。可現在，別人打到門上了，自己卻仍然這樣前怕狼後怕虎的沒個主意。

　　他也不禁為自己的這種變化感到困惑和羞愧：難道真是像別人說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因為自己身份和地位和以前都不同了，自己昔日的膽色和豪氣就也逐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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