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39)_學達書庫

三十九

　　左川見終於把對方引上了正題，趕緊給他又倒上酒：「來，再喝點。」

　　喝完酒，左川見施衛東臉更紅了，便接著問：「衛東，我就納悶了，上海競爭再激烈，在那的待遇不也比咱這邊強？咱騫州一共才幾個證券公司，怎麼能跟大上海比。」

　　「哈哈，老左，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為我做股評是靠證券公司發工資嗎？你也太小看你老同學了吧。」說到這，施衛東停了下來。他向周圍看了看，然後身子前探，右手攔在了自己嘴邊，像是要悄悄跟左川說些什麼。

　　左川見狀，也趕忙傾身向前。施衛東這才說話：「你知道嗎，我做莊。」說完，他又把身子倚了回去，面帶笑容地看著對方。

　　左川心中暗喜，其實他早就懷疑做股評的都會參與做莊，現在聽到老同學親口承認，他不禁對自己的判斷有些得意。但他臉上仍然做出意外的表情：「哦？你做莊？怎麼做啊，不是聽說做莊的都很有錢嗎？」

　　施衛東聽他這樣說，先是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唇邊，示意左川不要大聲說話，然後才說：「左川，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畢竟也在上海的資本市場裡混過好幾年，多少還是有點資本的，當然，可能比不上你這大老闆。但是，做莊不僅僅是靠錢的，還有——」說到這，他又把身子傾了過來。

　　左川也不由自主把臉貼了過去，接著，他聽到對方在自己耳邊輕聲地說了兩個字：「消息。」

　　「消息？你有內幕消息？」左川準備利用對方的酒意刨根問底。

　　「怎麼，不相信老同學？也就是沖著同學的面子吧，換別人，我是打死也不會說的。你真以為我們做股評的全是靠政策背景啊、技術指標這些東西來薦股的？跟你說實話，那些技術指標連我自己都不信，都是拿來忽悠散戶的。什麼MACD、RSI、KDJ、ASI、OBV，這些其實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說白了吧，指標全是莊家做出來的，就是做給散戶們看的。」

　　左川見對方越說越興奮，連忙不失時機地又讓他喝了一杯酒。喝完，施衛東又開始繼續展現他的口才：「在中國股市，做莊靠兩條。第一，就是要有錢。第二，要有內幕消息。這兩條缺一不可，如果非要分個輕重的話，我認為消息比錢更重要。怎麼說呢，有了消息，錢多多掙，錢少少掙，要是沒有消息呢，錢多多賠，錢少少賠。」

　　「說得好！衛東，看來你對股市真是瞭若指掌，真不愧是股評家啊。」左川半真半假地恭維對方。

　　施衛東淡淡一笑，顯然對這種恭維已經習以為常，他看了左川一會兒，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猶豫片刻，他終於張口了：「不說那些遠的了，給你說點實在的。今天咱倆能在畢業二十多年後見面，就是有緣，我告訴你個消息吧。不過，你可得千萬跟我保證，不能對任何人說這事。」

　　左川壓抑住心中的狂喜，表情鄭重地說：「衛東，雖然咱們二十多年沒見了，可咱們是老同學啊。同學是什麼關係？那是除了親人以外最好的關係了，你還不相信我？」

　　施衛東聽他說完，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然後壓低了聲音說：「你這兩天可以買進些舜城輪胎的股票，我和幾個私募正在聯手做這支股票。他們公司下周出季報，十送三，估計一個月可以填權，最多兩個月，雖然利不大，可是沒有任何風險。當然，買不買，買多買少都得你自己拿主意。」

　　說完這幾句話，施衛東用手摸著自己的額頭，看了看手錶，對左川說道：「這紅酒還真有後勁，不行了，我得回家了。改天咱再聚。」

　　左川此時恨不得把他留下來談個通宵，好把他剛才說的那個消息徹底問清楚。可見對方這樣說了，知道如果再強留，難免會顯得自己過於小家子氣，肯定會被對方輕視。想了想他也乾脆地道：「那好吧，我就不留你了。你路上可得小心些，要不我派人開車把你送回去吧。」

　　「沒事，我哪天晚上不喝酒啊，就是喝不慣紅酒罷了。這點路我自己開回去就行，這是我名片，有事打我電話。」施衛東一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邊從自己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左川。

　　左川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印著「騫州勝江證券股份有限公司首席分析師——施衛東」，名片上還有一大堆讓人眼花繚亂的名頭，左川來不及細看，便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

　　「對了，你一會兒替我給青青說一聲，我就不上去了。」說完，施衛東便要下樓。左川連忙上前攙住他：「衛東，我把你送下去。」

　　出了成歡夜總會的大門，左川實在忍不住了，試探著問道：「衛東，你剛才說的那個消息可靠嗎？可不是我不相信你啊，主要是我對股票不大懂。」施衛東聽了，甩開對方正在攙扶自己的雙手，斜眼看了他一眼：「左川啊，你說不準的消息我還能告訴你？你要不信就算了，全當我沒說。」

　　見施衛東生氣地把自己丟開，徑直走向停車場，左川連忙快步跟了上去，一邊追一邊解釋：「衛東，你可千萬別誤會，我這只是問問而已，絕沒有別的意思。你知道，像我們這些做實業的，掙點錢都不容易，不像你們玩資本的，你可別笑話我啊。」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來到施衛東的車前。施衛東打開自己的帕薩特車門坐了進去。他把駕駛座的車窗打開，對左川招了招手，左川趕緊把頭貼上去。

　　「那我就好事做到底吧，誰讓咱是老同學呢。你去看一下舜城輪胎的年報，第二大流通股東就是我們。你說，要是消息不準確，我們敢往裡投那兩千多萬嗎。好了，不說了，主意你自己拿。但是千萬記住，不管你買不買，都不能對任何人說這件事。」說完，他打著火，一加油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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