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33)_學達書庫

三十三

　　孫成此時腦子已經亂作一團，根本沒聽到孫偉的話，更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幾乎可以算是一種告別。

　　出來夜總會，孫偉站在路邊連著抽了好幾根煙，他實在想不出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人能幫他。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午飯時間。雖然他和孫成白天有時也來辦公室處理事情，但夜總會通常都是要在下午五點才開始營業，所以這時他也只能到外邊去找點吃的。

　　孫偉滿懷心事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離夜總會不遠的騫州科技市場。看著科技市場門口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他心裡無比沮喪。想起自己在不久前也還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小老闆，現在卻已經欠了別人五十萬，眼看著孫成就要把辛苦經營多年的成歡夜總會低價轉讓，他覺得自己非常對不起哥哥。

　　「孫經理，孫經理。」

　　孫偉聽到有人喊他，四下看了看，才發現不遠處有人站在一輛三輪車後在向他招手。仔細一看，那人正是成歡夜總會的保安方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方軍，你就在這擺攤啊，我以前聽他們說過這事。」孫偉心不在蔫地跟方軍打了個招呼。

　　「是啊，孫經理，這兒中午吃飯的人多。你怎麼到這來了，是不是想買電腦啊。」方軍一邊做著煎餅果子一邊問他。

　　「我沒事，瞎逛逛。」孫偉看著對方忙碌的身影，心裡生出一絲感慨。他從前一直瞧不起這些小生意人，甚至認為這些行當根本算不上生意，只是個謀生的手段而已，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有些羡慕對方，羡慕對方那種平淡的幸福。

　　「孫經理，你吃了沒有？」方軍的問話把孫偉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他支吾著說：「我不餓，一會兒再吃。」方軍聽了，趕忙把剛做好的一套煎餅果子遞給他：「那先吃點墊墊吧，我這也沒別的，你就將就一下。」說完，他又轉身微笑著對三輪車前正在等著的客人說：「對不起，你稍等一下，這人是我朋友，我馬上再給你做一套。」

　　孫偉有些感動，他知道對方並不是個趨炎附勢之輩。他早就聽人說過，方軍是個重情義的人，雖然自己生活得很困難，可對朋友永遠是熱心相助，也正因為如此，很得到孫成的賞識，孫成一直想把他慢慢培養成自己的親信。

　　孫偉不準備讓方軍看到自己站在街邊吃煎餅果子的落魄樣子，畢竟再有幾天也許自己和孫成就不再是他的老闆了，他不想讓對方事後想起今天的情景。於是他拿起煎餅果子，準備向方軍告辭，然後自己找個地方再吃。正想開口，他抬眼就看到一個年輕秀美的姑娘來到三輪車前。

　　「方老闆，來一套，老規矩。」姑娘清脆地說道，顯然她經常來這裡買飯。方軍抬頭一看，笑了笑：「劉辰啊，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我還當你吃大餐去了呢。」

　　「今天太忙了，公司接了個大單，八十多台電腦，上午才裝了二十多台，我買了飯回去就得趕緊再裝。」

　　「哈，那你們老闆可發財了，你們也能多拿點提成了吧。」方軍一邊忙著攤煎餅一邊說。

　　「就我們那個小氣老闆，什麼提成啊，想都不敢想。不過說實話，這次他真能賺一大筆，三十多萬呢，而且對方也不欠帳，明天來提貨時就給全款，直接給現金，多好的生意。想想看，三十多萬塊錢，撂在一起得是多大一堆啊。」劉辰一開始還是小聲地說，說到後來卻抑制不住憧憬之情，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孫偉聽見這幾句話，腦中仿佛一道閃電劃過，一個罪惡的計畫迅速在他的心中成形。

　　第二天下午三點，騫州科技市場門口。

　　一位中年婦女抱著一個鼓鼓的大布兜，神色緊張地快步走到一輛轎車門前。車門從裡面被人打開後，婦女立刻坐了進去。接著，轎車啟動，向幾公里外的銀行駛去。

　　就在轎車啟動的一刻，馬路對面不遠處一直停著的一輛沒有牌照的摩托車也打著了火，緊跟著轎車前行。摩托車上坐的兩人頭上戴著頭盔，臉上還戴著口罩，只有雙眼露在外面。

　　轎車在接近銀行門口的地方開始減速，摩托車這時卻超到前面並在銀行門口的馬路邊停下。這時街上仍然是人來人往，車流如梭，誰也沒有意識到一場大案即將在這熱鬧的市區上演。

　　轎車在距離銀行還有幾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顯然司機是看到銀行的停車場已經停滿。中年婦女下了車，一個人抱著兜向銀行走來，司機則調頭去馬路對面停車。

　　當坐在摩托車後座的孫偉從後視鏡裡看到劉辰公司的會計懷抱布兜向自己走來時，他的心也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此時他不禁有些退縮的念頭，畢竟搶劫他從來也沒有幹過。但他心裡清楚，如果不這樣做就只能變賣夜總會，那可是孫成多年的心血，他實在無法面對哥哥，更無法面對自己，他只能選擇孤注一擲。

　　當婦女走到距離自己只有幾米的時候，孫偉一橫心，從車上跳了下來。他攔在婦女面前，一把抓住對方懷裡的布兜，使勁往外拽，對方稍一愣神，便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邊拼命用力護著布兜，一邊大喊起來：「來人啊，搶錢了！」

　　孫偉見狀，使出全身力氣，抬腿一腳踹倒了對方，手裡拿著兜子，飛身跳上摩托車，在街上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時，就和同夥一溜煙地逃之夭夭了。

　　很快孫偉和同夥小范就已經跑出了幾條街，看到後邊沒人追上，孫偉心裡產生出一種難以解釋的快感，這種快感不單單來自他手裡這一兜的錢，還有一種實現了自我人性中的破壞欲和佔有欲後的喜悅。他暗暗慶倖自己今天的運氣，自認為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線索，自己只要躲過這陣風聲，這樁案子就很可能會像千百件疑難案件一樣被公安部門懸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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